第一次见到A姑娘的时候,她走得很慢很慢,像一只蜗牛。
虽然春节之后的天气已经褪去寒意了,可是她还是戴着一顶粉红色的帽子,脖子上围着橙黄色的围巾,还裹着与帽子颜色相配的围脖,估计是一套的吧。
我打趣地对她说:“你是有多冷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其实我心里知道,这是她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环境满足不了内心需要的温暖,就只能用御寒的衣物一层又一层地把自己围起来,其实她并不觉得冷。
她跟我说,她在尽可能地让自己慢下来,很认真地去感受三秒钟迈一步的感觉,她觉得那种感觉很棒,可是她很害怕,她不敢让自己慢下来,同时她又在不断地强迫自慢下来。
对此我并不感到吃惊,忙碌,焦虑,现代人的通病啊。
她说,她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虽然目前有着一些明确的小目标,每天也在坚持学习,只是大学没读完就辍学了,现在的状况是没有学业也没有工作,未来不可期。她害怕改变,可是她又在强迫自己改变。
她说,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做过自己,最近她在寻找自己,并且找到了一点点真实的感觉,她觉得很微妙,很棒。可同时她也在很小心翼翼地保护那样的感觉,她害怕一不小心就再次把自己弄丢了。
因为分开得太久,她们就像从来不认识一样,她想继续寻找自己,她想挖掘自己内心更真实的那一部分,她想把真实的自己保护起来,因为多年来,她觉得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爱过她。她要让真实的自己觉得在她身边很安全,不会再离开她。
A姑娘继续说,她很焦虑,但她又在不停地强迫自己不要焦虑;她做到了,但是很容易又会恢复之前的状态。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我知道,对一个人最好的陪伴,就是倾听。也许对方当时并不需要我们为他做什么,他们只是想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难过时想哭,开心时想分享 他们需要的只是被看见。
听着A姑娘的诉说,我逐渐明白了,A姑娘真实的那一部分与她若即若离,她们重逢,却伴随着随时分开的可能。A姑娘真实地做自己时,感觉很美好,她谨小慎微地维护那种感觉,她害怕真实的自己离开她,她患得患失,所以她焦虑。
其实,A姑娘只是找到了真实的自己,但还是没有真实地做自己。真实地做自己,是不需要强迫的,不需要要求自己去真实地做自己。累了就休息,不想学习就玩耍,只有随心所欲地去放任,才是真实地做自己。
对于A姑娘的情况,我只能浅笑不言,还是那句话,忙碌,焦虑,现代人的通病啊。
焦虑不安,不敢停下来,总想把时间填满,总想做更多,总想追求更优秀的自己。可是我想说,年轻人,把自己折腾得那么累干什么呢?
追求优秀的自己,追求理想的状态,有目标,有梦想,都很好,可是我们真的不能留点时间好好陪陪自己吗?以至于把自己弄丢了,再找回来时,却害怕他离开。那是我们真实的自己啊,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好好保护他呢?
我们既要欣赏自己优秀的一面,也要允许自己不好的一面的存在。精力充沛时就学习,累了就停下来。今天不想学习,说明你累了,可是你又要求自己学习。我们随时可以允许自己累一下,为什么不能是这一次呢?
我们要告诉自己,你都努力了那么久了,偶尔停下来一下是可以的,真的,天不会塌。
说到底,其实就是我们很难甚至无法与真实的自己和解,我们不断地要求自己,我们渴望优秀,想做得更好,这些都是可以的,但是我们也要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啊。
人本来就不完美,我们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我们有时候会特别自律,有时候又会特别懒惰;有时候正能量爆棚,有时候又情绪压抑。我们既要享受自己理想状态下的自己,也要允许自己处于不理想的状态。
懒惰的时候,我们无需自责,也无需安慰自己说“要接受自己”,而是要允许自己这一次懒惰,然后告诉自己下一次再勤奋。如果精力都用来自责了,哪里还有能量用来下一次勤奋呢?
未来不可期,所以焦虑。可是生活本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为什么一定要许自己一个确定的未来呢?当下还在努力,就已经很棒了。我们要承认自己的缺点并允许它们的存在,然后在允许自己不够优秀的同时追求优秀,而不是在自责焦虑的状态下追求优秀。
它们的区别是,前者表示,在努力的过程中,我们允许自己有不努力的时候,快乐地变得更加优秀,让优秀不知不觉地到来。而后者却是在追求优秀的过程中从来不肯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明明很累了,却还是不让自己休息。
每天都那么拼命,那么急赶,好像身后有魔鬼在追杀我们一样。我想问:“年轻人,你不累吗?”
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应该奋斗,你稍不努力就会被别人甩几十大街远。“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在这个波涛汹涌的时代浪潮中摸爬滚打,挣扎前行,我们被无形的条条框框赋予了太多的“应该”和“不应该”。
可是年轻人也是人啊,年轻人也会变老,会死。为什么不给自己一点时间,闲下来,静静地坐着,或者慢慢地走着,什么都不做,去感受当下的力量,告诉自己身后没有恶魔。那种感觉真的很棒,你会觉得很安全,接下来没有事情要做,我们就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和放松。
生活中没有永恒,世界上也不存在永恒,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的,风在吹,空气在流动;我们的心在跳动,血液在流动;我们的爱,也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我们有时候会很想做事情,有时候会很想休息;有时候会很想减肥,有时候会很想吃东西;有时候会很爱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不想理他;有时候会很自律;有时候也会很颓废……所有的不好,我们都要允许它们的存在。既然允许,为什么不能是这一次呢?
所谓的“不好”,其实并不是它们不好,是道德社会和无形的公众准则把它们视为不好。是谁把“懒惰”,“贪玩”,“自私”规定为不好的品质的呢?我们懒惰,贪玩,自私的时候,我们觉得很舒服,很快乐,那就允许自己懒惰,贪玩,自私。因为我们并不会一直懒惰,贪玩,自私;我们会在这之后勤奋,好学,无私。别问为什么,都说过了,没有永恒的事物,包括我们的品质。
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很好了,只是我们从来不满足,从来不敢承认自己的优秀,我们总是只看到了自己不好的一面,然后觉得自己不够好,要做到更好。于是不断地要求自己,不断地给自己定目标,不停地给自己加压 ,不停地忙碌。可是我们是人,是有感觉的“东西”,我们会累。某一天,我们会不想这么努力了,于是就开始焦虑。
而理想的状态是,我们享受努力的过程,也允许自己有不努力的时候。既然允许,为什么不可以是这一次呢?
听A姑娘说了很多,也跟A姑娘说了很多,最后,她告诉我,她似乎有一些懂了,心里似乎更加通透了。看着A姑娘远去的背影,我百感交集,希望她能够与真实的自己和解,真正地做真实的自己。不,是真实地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