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学开始,写文章还算可以,登过报纸,拿过各种作文比赛奖,初中时我写了一篇《烛光情》,登过《学习报》。
那时我写文章,得益于摘抄。我看到杂志书籍里很好的句子,就会记录下来。每天晨读,我就拿出来读。以至于我后来写作文,很依赖摘抄本,写作文前都会拿出来翻翻,从初中到高中,我有十几本摘抄。
后来,我当了学校文学社社长。我抄袭了一篇散文,略做修改,发表到校刊上,被同和我竞争社长的同学举报。虽然当时没有公开处理这件事,只是这个同学拿着文章去找我,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那个眼神让我至今难忘。
高中时,我对写文章,越来越厌恶。每次写作文,我都像挤牙膏一样,挤不出一个字,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江郎才尽之感。我特别辛苦和难受,面对同学和老师给到“才女”的称号,心里想,我才不是你们口里说的那样。那时候的我压力大到不知道如何下笔。我越来越怀疑自己,抵触写作文。记得我高考时,作文考得非常差,以至于班主任难以相信我的分数。
很多年,我写东西是这样的状态:
没写之前脑海里很多话,一落笔内心一个声音就冒出来:我要怎么写才是好的?有时候因为截稿日期压力,我只好咬着牙写,文字发涩苍白,始觉词不达意。朋友看到我的文章,哪怕朋友圈里简单的几句话,我都会反复修改斟酌。旁人都夸我不愧是才女,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个过程是如何痛苦。
但我知道,我是可以写的,但是什么在阻碍我?什么在阻碍我去写作?我问自己。
直到我的好友丹问了我一句话:
写作顺畅的时候如行云流水一般,而不是迂堵阻塞。你无法享受纯粹的写作,是否在它的上面附加了很多别的东西或者情绪?
这句话一下击中我的心,我忽然意识到,我之所以不能随心所欲,行云流水,是因为我写作的意义,根本就不是自我表达,而是,我想通过写作去获得外界的认可,也就是写给别人看的。
当初的那个孩子,抄袭背后,不也是这个动力在驱动吗?她渴望通过写作去获得赞美。她不知道如何去迎合评判者,如何去达到外界的“好”标准,如何写才能一直一直得到老师的表扬和关注,不辜负同学的“才女”称号。她战战兢兢,负累不堪,她追逐着,迷失在外界,离写作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我越来越清晰了,这些年我对写作的厌倦和排斥,不是对写作本身。而是对“给别人看”“如何达到别人的要求和标准”的巨大压力下的厌倦和无力。那些外在五光十色表扬,没有给与我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反而剥夺了我对写作的热情。如果写作是为向外索求,而非从内抒发,哪里会来才思和灵感呢?
写作,一件如此私人化的事情,那么多年,我竟然拿它做交易,用它去换取表扬和赞美,换取关注。我给它穿上沉重的枷锁,枷锁背后的脚本是:我不够好,毫无价值,没有人喜欢。写作好,别人就会喜欢我,我才有价值。写作不是写作本身,而是我自我证明的工具。写到这里,好想哭的感觉。那些年,我太不容易了。
我从未体会过,写作的快乐。
料想,它从来都不快乐。
写到这里,我整个人放松了。就如同捆绑十几年的绳索开始松动。我涌上来非常强烈的写作的愿望:从今后我要好好的为自己写,不为任何人。
写作——感谢这个陪伴我多年的伙伴,让我可以表达,让我有管道去抒发,让我借助它梳理混乱和混沌,让我通过它去书写愿望和幻想。它让我在痛苦时看见光,让我在孤独中开出花。
让写作回归,回归它原本的模样。
我把这些话,发给丹,她回复我:
寻求外在的认可和表扬,成为一种压力,把写作变成一件为得别人认可而作的道具,战战兢兢,负累不堪。这么一说,反观我们做的事,有多少是纯粹享受其中,又有多少是沦为一种自我证明的工具?我们从小习得了很多捆绑自己的方式,没有人告诉我们不被捆绑不受束缚,不按固定套路走,也可以自我实现。没人告诉我们,在放松自然的状态下也可以成就自身。
谢谢生命同路的你,谢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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