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1998年春,对这个南方小镇来说,雨水太多,一下便是一个多月,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这个小镇,确切地说是这个村子,只有一条主路,从村头贯穿到村尾。主路两边店铺林立,尤其主路正中的位置,更是店铺挨着店铺。这些店铺都是卖些孩子们喜欢的玩意儿,有零食,有玩具,也有简单的塑料盆呀、桶呀之类的日用品。就在一家名叫胖子商店的店铺左侧,往南边走十米的距离,便立着钢筋焊接的栅栏似的双开大门。门宽约十米,高约三米,因太久没翻新,已经成黑栗色,锈迹斑驳。门上面同样是用钢筋焊接的三根弧形底架,从左边门柱延伸至右边门柱,远远看去就像彩虹的形状,可惜没有彩虹的颜色,也只剩斑驳的黑栗色。架子最顶部镶嵌着四块直径约四十厘米的圆形铁皮,铁皮上用红漆分别写着正楷的莞源中学四个大字。经历太久的风霜洗礼,朱红色已经褪却成发黑的暗红色。

这天,周日,依旧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学生们下午六点半之前都该返校。下午三点时,学生陆续回来了。他们装束都差不多,右手撑着伞,左手提着个装着七八斤大米的白色小蛇皮袋,肩上背着土布书包,脚上穿着中筒牛筋雨靴,男生蓝色的,女生红色的。大部分学生都是自己独自步行到学校,有的走五六里,有的得走上十多里。也有小部分家境比较殷实的,是由建设50摩托车送到学校的。那会儿,家里能有辆这样的车,是相当拉风的。下午五点,越来越多的学生回来了,校门口的路已经被踏得泥泞不堪,泥水四溅。

进了校门,一直往前走,穿过整个操场,可以看到一排矮矮的平房,便是学生宿舍。东边的十几间是男生宿舍,西边的七八间是女生宿舍。每间房里摆放了6张床,上下铺,一共十二床铺,每个铺睡俩人。这样一个20平方的房子里,住着二十多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最西边的那间是初三2班的女生宿舍,这个时候,人都到齐了。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这发霉的天气,校门口那已经成泥浆一样的路。相互拿出用玻璃罐子带来的腌菜,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看看谁的腌菜里面藏着小肉末。姑娘们推推搡搡,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好不热闹。也有爱干净的姑娘,赶紧换上布鞋,把雨靴擦干净。于是,大家有一起比较起谁的靴子新,谁的颜色更亮。

这时,坐在床沿边的林潇,悄悄地把脚往后一缩,尽量往床底下放,不让她们注意到脚上发黑的暗蓝色雨靴。事实上,也没有人会关注她,关注她此时的状态。平日里,她不怎么和大家一起打闹,总是一个人最早去教室,最晚回宿舍。她的学习极好,一直是全年第一名,而且遥遥领先,一般比第二名至少高出五十分,平均每科成绩高达95分。她是整个年级,甚至整所学校的骄傲。然而今天,她没有一点动力收拾东西去教室,从走进寝室那刻,她便把自己沉重的身体丢在床沿边,歪斜地倚靠着床柱子,愣愣地发着呆。

六点了,姑娘们都拿着淘好米的饭盒往食堂那边走。食堂位于宿舍与教学大楼之间,平日学生都是吃完饭就赶紧把铝制的饭盒洗干净,再把装好米,加好水的饭盒放回食堂的大锅里。这样,问题就来了,吃完晚饭就得把第二天的早饭给蒸上,冬天和春天还行,一到夏天和早秋那会儿,那饭总有股馊味。这天,大家都在家吃了饭回来的,只需要蒸上明天的早饭就可以了。放好了饭盒,姑娘们便径直走到教室去。

这是一幢三层楼的教学大楼,灰白色的墙面,二楼三楼阳台正中间还做了个菱形的镂空造型。那时,这是全镇唯一的三层楼,是学生心中神圣的殿堂。大楼坐北朝南,正对着矮矮的平房宿舍。学生们每日晨起,打开宿舍门去洗漱时,都能一眼看到它。初三二班就在大楼的底层,一楼,从东往西数的第二个教室。

六点一十五了,班主任黄老师,已经在教室整顿秩序。姑娘们赶紧入座,安静地听老师讲。

“同学们,大家都坐好来,保持安静。不要叽叽喳喳扇海水(扇海水,就是聊天的意思),准备好上课的书,练习,稿纸,笔。看看自己哪些知识已经懂了,哪些知识还不熟悉,做到心里有谱,上课听讲时便能有的放矢。这都三月末了,同学们,六月中旬就得中考了,大家得卯足了这口气,往前冲,一直冲到中考完成的最后一天呀!”老师正说得慷慨激昂时,一声微弱的“报告”声打断了他。

他回头一看,是林潇!个子小小,清清瘦瘦,穿着土黄色的对襟袄子,不和时宜的肥大裤子,脚上暗蓝色的雨靴,左手抱着书,右手拿着雨伞,笔直地站在教室门口。也许因为迟到,她眼神有些闪动,声音微弱地打断他,喊了声:“报告!”这是他最钟爱的学生,勤奋,聪明,不骄不躁,总是稳稳当当的。他点了点头,示意她进教室。接着往下说:“现在有三件事,你们注意听,第一件事是关于中考考试报名费和补课的事情。中考报名费180元,还有我们到时要去县城考试三天的吃住和来回的交通费150元,另外,寒假和这个学期周日补课再加上晚自习的费用是180元。总共是530元。周六你们回家前,已经告诉你们了,今天就可以交费了。需要重点说明的是,中考报名费,这星期五之前必须交上来,否则会耽误报名的。第二件事情,就是今年中考改革的事。今年呢,中专和中师更好考,分数线要比重点高中低。”

说到这时,下面“哇……”声一片,大家太激动了。中专更好考了,分数线降了,这对一部分中等偏上成绩的学生来说是福音。学生一下沸腾起来了,七嘴八舌地相互谈论起来了。只有林潇,坐在座位上,笔直地坐着,心里像触电似的打了个颤:“钱,又是钱。”这报名费是解决了,可她心里却沉甸甸的。

“安静安静,听我说完。不过,从今年起录取的中专生以后没有工作分配了。”话音刚落,教室里又是“啊?”声一片。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能力强就自己找个好工作,不是更好吗?第三,今年重点高中的竞争异常激烈。县里只有两所高中,总共招五百人,其中后二百五十人是自费生,得多掏3500元的学费,前五十名的学生将进入一中重点班。要考高中的同学得加油了,形势紧迫呀!”

林潇听到这,眉头微微一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进那个最出色的班级,她有信心。报名费是解决了,可这交通费,补课费,她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交上去,一想到这,真不知如何是好。

周六回家时,她急切地跟爸爸说了报考这事儿,把要交费的事一五一十地学给爸爸听。已经近六十岁的老爸,一边听她讲,一边蹲下在屋前的台阶旁抽着旱烟。满脸皱纹褶子,一根挤着一根。浑浊的眼里,充满着惆怅。他知道今年这时候快要交费了,去年老六中考,也是这时候交的钱,还不少呢。七七八八算下来,五六百。老汉这辈子没啥本事,就是个这个女儿让他很骄傲。从小懂事乖巧,上着学后,更是没得说,从来不用父母操心,年年第一名,奖状填满了整面发黑的青砖墙。所以,只要是她的事,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爸爸,报考费有吗?”她怯怯地问到,多么希望答案是肯定的,坚定的。

“给爸爸几天时间,我一定把这钱给凑上。”父亲抽了口烟,停顿了一会儿,幽幽地说。

“爸爸,我知道咱家难,可我就想读书,想上学。”她委下身子,蹲下父亲的面前,眼里噙着泪水,哽咽地说到。

“爸知道,会让你去考试的,别担心。”老汉强扯开堆积在一起的皱纹,笑着安慰孩子。

这钱原本准备好了,可老五却闹出这么一出子事,哎!老汉沉沉地叹了口气。

林潇,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六个哥哥。大哥二哥已经成家,分开过了,也有自己的孩子,正准备建个小房子容身。三哥订好亲事,因父母拿不出办婚礼的钱,婚事迟迟拖着。四哥五哥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家里太穷没人敢来说媒了。六哥去年考上师范,还好上学不要钱,为家里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销。生活费也是他自己勤工俭学挣的,实在不够的时候,家里再凑点。

林潇是家里的老小,又是唯一的女孩,父亲母亲自然都疼爱。可家里一年的收入才三四千块,除去正常的生活开销,还得腾点钱给母亲买药,最后能盈余下来的钱几乎没有。所以即使父母疼爱,她也不能像别的女孩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只能穿哥哥小时候剩下的。除非过年,否则父母没有钱给她添置新衣服,更别说裙子了。这些林潇都不在乎,不去和别人比。她认为只要自己自信,穿什么都好看。所以,无论穿什么衣服,她都是昂首挺胸的。别的女孩吃零食时,她就跑到教室里。总之,没有漂亮衣服,没有零花钱,都不会影响她泰然自若的心境。

可是,如果没钱报考,她便不能上学,不能跳出这种每天都为钱,为起码的生存担心的环境。她不甘心,她害怕极了。她不仅想上学,还想上大学,想上一流的大学,想离开这个与泥泞为伴的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尽管父亲给她安慰,她依然惶惶不安。因为那天夜里,她无意间听到父母的谈话。家里真是出大事了。

“老头子,这咋办呀!这死老五和薛家小闺女跑了。哎呀,急死我了。今天人父母可来咱家了,要给说法。”母亲压低嗓子跟父亲说着。

“能咋办呀!去他家提亲呗。那家姑娘才十七岁,要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可以告老五强奸,咱家老五真要进去(监狱)了,这辈子算豁出去。”隔着薄薄的木墙,她似乎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这死孩子,当时生下他的时候就该溺,省得给我们惹这些麻烦事。外面人家都谣传,薛家那小闺女都怀孕了。谁知道是不是老五的?这孩子,气死我了。”

“是不是都得认,谁叫咱儿子把人家闺女拐跑了。”

“哪来那么多钱办事呀?老三的婚事没办,老四还没着落,这小畜生就闹这一出。也不怕为难死我们老两口。”

“别说那些没用的,外面嘴严实点,别想到啥说啥。”

“诶!老五那事你有法子了吗?”

“咱家不是还有三头猪吗?卖了两头,就有千把块钱了。我这还有去年卖谷子剩下的200块,应该够了。就是苦了咱闺女,本来给她准备的钱,这会子全花光了。还得想办法再凑五六百块钱给她交学校。”

“女孩子,读啥书,读好了还不是得嫁到别人家去。”

“哎!咱就这么一个女孩,你是不知道呀,她成绩可好了,要不是我老汉穷得叮当响,真舍不得委屈她。”隔着薄薄的木墙,她又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

“睡吧!哦——你别跟潇潇说咱家这些事儿。更别提不上学的事儿,咱家这孩子心气儿高。”父亲轻声地叮嘱母亲。

“诶,知道了。”

不久,父母便打鼾来。黑夜里,林潇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屋顶,可啥也看不见,只听见雨点打在瓦片上沙沙作响的声音。这雨也不知道下到那天才能停,搅得她心里烦躁透了。

第二天下午,她在家早早吃好晚饭,用玻璃罐子装好母亲炒的腌菜,带上两斗米,穿上六哥穿小了的蓝色雨靴,打着伞,出门了。

刚走到村头时,父亲追过来了:“孩子,这两百块钱你带上吧,剩下的钱容爸爸再想想法子。” 她站在雨中,一动不动,她知道父亲此时有多难。父亲打开她的书包,把钱稳稳地放了进去,再帮她把书整理好,重新扣上了。

“好好上学,不管啥事,还有爸爸呢!去上学吧,别晚了!”说完,父亲转身回去了。看着父亲有些佝偻的身影,她内心酸楚极了。

“就是这些事了,现在带了钱的同学赶紧把钱交了。”班主任说完,便拿出名单,拿好笔,坐下来,等着大家交钱。

同学们按照惯例,由左到右,由前到后,依次交钱去。轮到林潇了,她起身,挺直着身杆儿,走到班主任的跟前,慢慢地把两百块递给了他,然后嘴巴嗫嚅了一下。班主任抬头看了一眼,头微微点了点,示意明白她的意思,让她回到座位上。

钱终于交钱了,她的心稍微安定下来了。可以考试了,不禁嘴角往上轻扬,低头莞尔一笑。总算是闯过了这一关,但转念想到父亲,想到五哥,一瞬间,沉重再次一点点地重新回到心头。

两个星期后,父亲把剩下的钱给了她。原来,家里三头猪都卖了,其中有一头还不到两百斤。母亲在家絮叨着,猪都卖干净了,钱也花光了,小猪崽也买不了,过年一家人吃萝卜去。絮叨凡絮叨,家里的问题总得一桩桩解决。卖猪得1300多块,一千块父亲给了五哥他们,张罗着把他们的婚事办了。 300多给了她。

林潇的学习越来越忙,除了回家拿菜拿米,基本回不去。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试卷做练习,体育训练。

忙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已经是五月中旬了。体育考试一结束,各班班主任就宣布,考前填志愿。因为这年中专中师教育改革,以前那种考上中专就抱到铁饭碗的政策已经取消了,所以对报志愿的事情要求孩子们回去和家长再商量商量。

林潇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已经决定了考高中,必须考上那个重点班。她拿到老师发下来的填报志愿样卡,二话没说,填下了高中这个志愿,也是唯一的志愿。填完后,交给老师了。

又是周六,班主任老师把卡还给了她,再三叮嘱她与家人再商量商量。

五月的天,越来暖和了,可雨却没彻底停下来。总是阴个半天或一两天,又开始下起雨来。晴天,那种天朗气清的晴天实在是难得。

这天,又是淅沥沥的小雨,从早上下到中午,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上午的课结束后,孩子们回家了,带着任务回去的。

晚饭过后,林潇走到在一旁抽烟的父亲身边。
“今天,我们已经填了志愿,爸爸。”
“嗯!”父亲一边抽烟,一边听着。
“嗯,那个……那个,我报的是重点高中。”
“嗯!”父亲啥话没也说,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着烟。青烟一缕一缕袅袅升起,在父亲的面前聚集、飘散,一点点往上,往下,往左右两边扩散,扩散,直至消散在空气中。父亲一声不吭地沉思着。

这时,母亲进来了,没好气地说:“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三个哥哥都快打光棍了,你还天天惦记着上学。女孩子读个师范就好,到时回来当老师,多好呀。你还折腾个啥呀,你个死妮子。就你心气儿高,谁让在我们家投胎呀。生在这样的家里,你就得认命。不看我和你爸累死,你是不甘心,怎么的。你看这左邻右舍,像你这么大的闺女哪个没出来帮忙挣钱,就你天天上学上学。上好了学又怎么样呀,还不是撑别人家的门面……”

“住口,你该干啥干啥去!这没你什么事。”父亲低声喝住了母亲。

母亲停下来了,瞪着站在一旁的林潇,气愤地用食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她脑门,甩了甩手出去了。

林潇隐忍着眼泪,瞪大着眼睛,抬起头,看着一明一灭的烟火,看着被烟雾笼罩的父亲,鼓起勇气再次向父亲乞求支持和理解:“爸爸,求您了,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您和妈妈的,吃什么,穿什么,怎么帮忙干活,这些我都愿意,都心甘情愿。可是,爸爸,唯独这件事,您就依着我好吗?”

老汉看着女儿,看着她那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充满乞求与渴望的眼神,看着她那盈盈欲滴的眼泪,怎么都不忍心拒绝,可是自己真没能力供她上高中,读大学呀。她的哥哥们也各自有各自的家,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没谁有能力帮助她。他心里无比纠结,无比心酸。“我老汉,这辈子就这么个女儿是最大的骄傲,可怎么就没能力供她读书呢?”老汉沉沉地叹可口气“哎!”

“孩子,读高中不一定就能考上大学呀,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读了师范,你就可以出来工作了,家里轻松点,你自己也没那么累。是不是?你好好考虑考虑,也容我再想想。”他敲了敲烟斗,起身往门外走去。

那一夜,父亲无眠,林潇亦无眠。

林潇回到学校迟迟没有填写志愿卡,同学们陆续都填写了正式的志愿卡,拼命地在学习。她既羡慕又嫉妒,为不让自己沮丧的心情被同学看穿,她把自己丢进题海,没日没夜的做题。除此之外,她还忘我地背书,记单词。每次背到普希金的《生活欺骗你》: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她都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成为回忆。可面对现实,她又深深地失望,无力感像洪水一样涌来,然而桀骜不羁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来。矛盾纠结,折磨得她时常莫名地流眼泪,自己却浑然不知。直到泪流满面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父亲来过几趟,只是问老师,林潇做了什么决定没有,然后又无奈地回家了。就在志愿卡填写的最后几日,五哥和父亲一起来了。他们找到了林潇,告诉她,全家人支持她上高中。听到这一消息,林潇扑在五哥的怀里嚎啕大哭,为自己的任性与倔强,也为家人的理解与支持。

原来,五哥与薛家姑娘并没有走远,只躲在镇上极偏僻的地方。五哥最疼爱这个聪明的小妹子,知道今年她中考,肯定有很大的压力。想当年,自己就是因为这些在外压力直接辍学的,他不想妹妹“重蹈他辙”,所以总是偷偷来看看她。那一阵子,他发现妹妹情绪不对,总是眼睛肿肿的,心情似乎很沉重。一打听,才知是为填志愿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只身回家,准备接受完父亲的暴打后,再劝父亲依着妹妹的想法。后来,他找来其他几个兄弟,一起商量这事。最后,大家一致支持妹妹上高中,读大学。也一致认为要改变家里整体穷困的状态,就必须有人出去上学读书,给他们带回新的观念和想法。为了解决父亲的后顾之忧,兄弟几个还承诺摊派小妹的学费,算是大家借给她的,等到她毕业后再还。

问题终于解决了,林潇如释重负。填完志愿卡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成年后的她,总会想起中学时读到的一首诗,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如果自己没有选择这条路,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呢?人生没有如果,既然选择了,那便是一生,永无回头的可能。
后来,林潇顺利上了高中重点班,三年后以优异的成绩被一所知名大学录取。在她的影响与指导下,侄儿侄女们,纷纷走上了上大学的这条路,还有的远赴重洋留学了。毕业后,她自己也成了一名出色的培训师。

此刻,林潇看着眼前玻璃杯里的绿茶,从皱缩的一小粒,在热开水的浸泡下,一点点地舒展来,在杯中旋转,起伏着,如同少女曼妙的舞姿。开水依然冒着青烟,一缕接着一缕袅袅地在这偌大的办公室弥散开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禁低头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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