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阿春是长安第一男媒婆。

经他撮合的年轻男女到最后都是夫妻和美，儿女盈床，所以他的信誉和口碑在长安城一直都是小有名气。

但唐阿春最近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像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干嘛，最近总是垂头丧气的。”阿春的好兄弟赵宁靠着他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一起坐在石阶上看着庭院桃花纷落，池鱼戏水。

过了许久，阿春转头看着赵宁喃喃，神色复杂，“咱长安城有名的盐商李老爷，要我给他女儿说门亲事，你也知道，李老爷六十才得一女，颇为珍惜，可是他家姑娘丑绝天下，现在已二十好几，至今还未能嫁的出去。”

阿春说起这个又开始惆怅起来，“我当即便寻到另一富贾一方的布商聂老爷，但我总不能欺聂老爷说这个姑娘生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吧，哎，结局也猜到了，聂家公子嫌这姑娘貌丑，拒不答应我的说媒。”

听到他这话，赵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咱阿春啊，可是要在媒人排行榜上掉排名咯。”

二

后来的几天，阿春都在长安城里东奔西走，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依旧是没人答应自家公子娶个相貌丑陋的媳妇。

有同意的，也是一些贫苦人家，这不门当户对，李老爷这边也是拒不同意。

阿春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遇到了大挫败，他思来想去决定再去李府一趟，好好了解一下李家的这个姑娘。

这天，阿春早早来到了李府，他翻身下马，把马系在了李府门前的垂杨柳下，李府的小厮打开大门，阿春被请了进去。

李老爷端坐在灵芝椅上愁眉不展，下人们把端来的茶水温了几遍，李老爷还是一口没喝。

“李老爷。”阿春快步走了进来，向李老爷行了个礼，“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可以允许在下在贵府住上些时日，这样可以更好的了解令嫒，也可以更好的为老爷说媒。”

阿春抬眼望着李老爷，言辞恳切。

此时，李老爷已经站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握住阿春的手，许是要哭出声来，“唐公子想住多久都没有关系，老夫只是希望她可以许个好人家，不要亏待了她。”

“这是自然，请李老爷放心。”

三

阿春穿过李府的长廊，看着李府里的亭台轩榭，找寻着李家姑娘的身影。

这边，长廊的尽头，一个女子正在花丛中流连，她身着水雾青色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薄烟纱，头上戴着一层白色面纱，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模样。

她在花丛间走走停停，偶尔蹲下身来用手拂过花香。

蓦地，她看到长廊外来了个陌生儿郎，这个儿郎目光坚定，像是在低头沉思，生的俊郎明俏颇有韵味。

她讶然红了脸庞。

阿春转头朝着长廊尽头望去，看见一个青衣女子驻足花间，也朝着他的方向凝望着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慌忙的低下头去。

只是女子的脸被面纱遮挡，阿春并未看清她的容颜。

阿春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整理了下衣帽，向着长廊尽头的姑娘道，“姑娘，请问一下，你知道李府家的女公子李月兰吗。”

“妾……就是李月兰。”她回答的温声细语。

阿春挠挠头，笑着道 ，“在下叫唐阿春，是令尊的故友，此番来访是为了陪李姑娘吟诗作画，散心养性的。”

“哦，这样……”

阿春朝着李月兰的方向走了过去，桃花落满了他的衣襟，他也浑然不知。

两人一起在花间流连，一起看亭台水榭，桃花纷扬。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春发现李月兰并没有贵族女子家的娇惯之气，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嚣张跋扈，有的是温柔娴静，蕙质兰心。

她会吟诗，会做饭，而且手艺还很好，自己有幸品尝了，她还懂书画，也会骑马射箭。

多好的女子，只是相貌……丑了点。

可相貌并不能代替她的人为品行。

阿春陷入了沉思，难道两人相依相伴是靠着皮相过一生的吗。

四

之后的几天，阿春又在街坊邻里东奔西走，为李老爷说媒。

但是结果不尽人意，还是没人愿意娶李家的姑娘。

李老爷很难过，这件事情或许是做罢了。

阿春也因为这事在媒人排行榜上一落千丈，他觉得自己或许并不适合，准备转行了。

阿春和好兄弟赵宁开了一家玉铺，专门卖宝玉。

来往者络绎不绝，阿春也靠着自己的商业头脑把店铺越做越大，生意越来越红火了。

阿春还有一个小小的信念，他没和任何人说起，他想娶李姑娘，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后来，听说李老爷被同行生意人给害了，变卖了家产，下人们一夜之间全都遣散了，各自去寻了生计。

李老爷在长安东街盖了栋小瓦房，一家人都住在里面。

阿春有点想念李姑娘了，想去看看她。

阿春策马来到李家停了下来，普通的黑白瓦房上绿荫遮蔽，有阳光倾斜而下。

阿春翻身下马，准备敲门。

“唐公子。”

忽而，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妾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

一个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是李月兰。

她上前递给阿春一个绣了鸳鸯的荷包。

“李姑娘……谢谢。”

阿春接过荷包，又惊又喜，一时间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最近还好吗。”阿春低头看着她，她的容颜依旧被面纱蒙蔽，看不真切。

“我很好，在这住着，也没什么不好。”李月兰微笑着望着阿春。

阿春也一直凝视着她，也不知道她对自己说了什么，好像不这样一直看着，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你等我……”憋了许久，阿春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等什么？”她问。

——等我，等我来娶你。

五

之后的每天，阿春都很努力的工作，他把珠宝生意越做越好，甚至把生意做到了另当今天子都略有耳闻的地步。

终于，阿春觉得如今的一切都已经合适了。

他当即登门拜访，向李老爷提出了请求。

李老爷颇为震惊，最后答应了这门亲事。

洞房当夜，旖旎风光，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他举起手杖撩开了她的盖头。

一个美艳绝伦，有着倾世之姿的女子映入了眼帘。

阿春低声惊呼，“你的长相，和传闻的，并不一样。”

听到这话，美人笑靥盈盈，“我不希望我的夫君是因为我的皮相和我在一起，就叫爹爹撒了谎。”

原来李家的女儿是个容貌甚美的女子。

“树缠树绕树，永结同根树。相拥至耋耄，恩爱相不负。”

微醺中，新郎轻抚新娘的面颊，喃喃道。

作者：君君的焦糖布丁

编辑：秋刀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