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第二章)

    外面是一个完全陌生又恐怖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四季,只有白天和黑夜。
    这个世界白天被烈日炙烤,60多度的高温像进了熔炉。夜幕一旦降临,温度突然降至零下七八十度,整个世界像被冰冻了一般,冷的丝毫没有了生机。
    这里的夜晚,容不下月亮和星星,只有风像地狱里歇斯底里的鬼冤,叫嚣咆哮。
    这个世界,陆地面积已不足曾经的万分之一,除了汪洋大海,便是被黑色熔岩覆盖的荒漠。
    这个世界,人类仅仅剩下几百万,只相当于曾经一个城市的人口,其余生物种类所剩无几。
    这个世界,人类和其余生物的繁衍需要在实验室里进行,成活率不足百分之一。
    这个世界,你所看到大多数的花草树木,兽鸟鱼虫,都不再遵循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因为它们都只是“聪明”的人类生产的仿生品。
    看呀,阳台上那株栩栩如生的蝴蝶兰,也只是一种人类科技的产物。
    未来记得第一次准备走出研究所出门,安远拿给她一件厚重的装备,类似宇航服。
    “穿上它!”
    “有那个必要吗?”她直视他温润的目光,问到。
    “呵呵,你难道认为我会害你?”在这个变态的世界里,他的笑却似乎永远都是38度。
    “几百年了,我终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这是地球,又不是外太空,穿成那样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未来蛮不在乎的笑了笑,从熟悉的实验台上拿起一个透明密封的玻璃器皿,放到显微镜下,那里面是一颗正在培育阶段稀有的植物种子,她对着显微镜,看着它们在镜头下发生着神奇变化。
    安远望着她认真的样子,直觉得无奈,她是他的实验品,他可以搞定无数复杂的实验,却经常搞不定这个普通无奇的女人。
  “哈哈夸张?在实验室里,你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走出这里会怎样,谁也无法预料。我们费了那么多心血才把你复活,要确保万一……”
    “难道因为未知就放弃尝试,这可不是你的工作风格。”
    “我……要对你负责…”
    “我没有机会选择要不要被你们复活,但现在我想有自己的选择,至于后果,我自有分寸。”
    “呵呵……如果你坚持不穿,我也不想勉强你。去吧,去我的衣橱里挑一件你喜欢的衣服吧,就以你最美的样子来迎接这个新世界吧!”
    安远那张瘦削又憔悴脸,一直挂着不瘟不火的笑,那笑像一块海绵,任凭迎面而来多大的气力,都瞬间化解。
    “什么?你的衣橱?可以挑选衣服?”未来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我也一直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所以很早以前为你准备了几套衣服,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她笑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无数似曾熟悉的画面,一张张模糊的脸,像黑暗中惊飞的蝙蝠,在脑中一片混乱,她竭力捕捉,想要记起什么,画面却一幅幅碎裂,一张张脸变得狰狞恐怖……
    她痛苦的紧闭双眼,额头上冒出层层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
      “你不舒服,要不要取消今天的计划……”安远快步上前,用力扶住她单薄颤抖的双肩,心里莫名生出一种理智以外的感觉,本能的把她拥入怀中。
    “不用!”当他火热的胸膛接近她心脏的时候,未来心里一震,如同电影切断了电源,脑中的画面消失了,她一把推开他,转身仓皇逃跑了。
      在这个研究所里已经呆了三年了,从未跨出那道门,终于可以跨出这座牢笼了,这一刻她等了太久。
    “咯吱……”衣橱打开的那一刻,未来呆住了。好像本来要吃糖,却错把盐送进了嘴里,只能说这个男人的品味真有些特别。
    挑来挑去,她挑了件宽松的黑色复古长裙,黑袍加身,俨然就是修道院里走出来的修女。披散开长发,化了淡妆,无比庄重走向研究所一道道电子门。
      在最后一道门前她停下了,紧握的掌心包裹着湿漉漉的汗水,心跳快的像缝纫机飞跑的针脚。
    面前那道门像一个水闸,她的心就是被水闸困住的洪水,汹涌澎湃的等待奔流而出,但是门开了,水却凝固了。
    “跨出去向这个世界宣告,你又复活了!”
    “这个世界会接纳你吗?你活了,他们却都早已化成了灰烬,活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你的复活不在是为某一个人,而是为了频临灭绝的人类!
    你看看这个满目苍夷,伤痕累累的地球!
    你看看这异常疯狂的气候!
    你看看自以为可以主宰一切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多么卑微无能!
    你看看自私贪婪的人类为曾经自己犯的错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
    现在地球虽然已经不太适合人类继续生存,但在没找到更适合的星球生存前,我们有责任让人类从地球上延续下去!你是我们实验失败了十次后,第十一个实验者,你的复活让我们看到了希望,那是人类的希望!……”
    “可我的希望在哪里?”
    “你的希望就是相信我会带给你希望。”
      未来和安远的灵魂就这样无声的对弈,又互相依赖,当勇敢击退了自我,她迈出了脚步。
    烈日灼烧,空气稀薄。
      大街上,四处散发着腥糊的味道, 行人寥寥,一个个如同僵尸般,表情冷漠,行动怪异。
    这里城市不再繁华,一切都沉闷而压抑。
    这里的交通不在拥挤,马路也落寞的像被人遗弃的宠物。
    这里的汽车动力充分利用了热能,终于没有了尾气,可是天却是红色的,再也看不到蔚蓝色的天空。
    这里的天空,再也看不到灵动的飞鸟,几只白鸽机械的振动着翅膀。
    这里的生灵,希望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她叫未来,三百多年前,在自己28岁生日那天因为早产死了。她死了,可是腹中的一对双胞胎,经过医生的抢救,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当时有一位名叫周申的医学研究者正在研究人体冷冻术,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将冷冻的人复活,她被选中做了实验品之一。
    可是这位周申院士在死前并未达成心愿,他希望他的学生可以继续他的遗命。
    而在人类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贪婪,不计后果的从地球上获取资源,来满足自私欲望时候,这项冷门技术实现的成本太大,收益又太慢,终于被浮躁的人们舍弃。
      这些资料是安远从荒废的研究所资料库里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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