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没有固定的节奏,韵律却很悦耳。

徐软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知道,这样的自己是美的。

徐软记得林知说,喜欢她的大眼睛,像两颗易碎的宝石。

一个月以前,徐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在她记忆的尽头。

她与对手搏斗未尝败绩,如今却心甘情愿被林知拽着头发。

没错,他是她的劫数。

在劫难逃。

林知,手眼通天的林知怎么会不知道徐软的来历。

那个冰冷的沉默的女子的内在,燃烧着的,是受虐乃至于死亡的热情。

而林知呢,他的缄默是隐忍而矛盾,痛苦却又淡然。

小时候,妈妈带林知去算命。

算命先生说,他这一生只可能有一个女人。

倘若不幸遇见了,要么是她死,要么是他亡。

所以妈妈死时不忘叮嘱:小心你身边的女人。

后来,许多年以后,林知想,干这种行当的人“免不了一死”;再说,如果真遇见了命定之人,死也无妨吧。

贩毒,林知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

不过是妈妈得了重病,丧失了劳动能力,自己还是个孩子,“兄弟”们伸出了援手。

也不是没经历过什么女人,只是每每不过同床异梦,解决生理需求罢了。

但徐软,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倔强,好像爱要到极致,恨也要到极致。她那易碎宝石一般的眼睛似在诉说着这种倔强。可能正是这种特质吸引了林知吧。外表平静如水,身体里却住着一只小兽的这个女子。

想要征服这头小兽,这种欲望越来越强烈。

初次见面,是在宋总的私人会所,徐软以某集团董事情人的身份出现。这局布得也太不妙,哪个情人不是款款深情,呢喃软语,怎会选中徐软这样单单名字里带软的女子。要说她的特质,其一在美,两只小鹿似的大眼,两条极美的长腿;其二在冷,与整个会所的氛围格格不入。恐怕徐软在接到这个任务时也很惊讶吧,不是没有外形、情商、身体素质在她之上的同僚的,但偏偏是她。

偏偏是,这便是命运。

上头给徐软的指示是:不必掩饰,做你自己。做徐软自己?那怎么做得来情人?

所以,这一切的前提是徐软并不知道林知的身份。

她只知道她要保护林知。

因此当枪林弹雨来袭的时候,徐软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林知前面。

“我是会所的保镖。”徐软没有多余的话。

而林知身旁早有人保护。

结果,徐软却受伤了。不着要害,又不算轻伤。

徐软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全黑装饰的房间里,黄昏的光投射进来,显得徐软特别地白。

她是肩膀负伤,痛得很。

徐软踉踉跄跄走到客厅,客厅的陈设不过是窗前一个长长的酒台。

林知正在喝酒,回头说:起来了?

徐软点点头,带着一丝警惕,像是小狗一般的动物性。

“你负责保护我,受了伤,我要负责。你在这里休养几天吧。”

林知摇摇酒杯,杯中映出徐软的脸。

她点点头,左摇右晃地往回走。

“保护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那么强大,到底哪里需要自己保护了。”

徐软将整个身子埋进被子里。

正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下意识地,徐软做好了搏斗的准备。可是如果对方有枪呢?徐软的额头开始涌出汗滴。

“别紧张,我问你几个问题。”

是林知的声音。徐软安心地将头钻出被子。

枪,林知用枪抵住徐软的额头。

徐软的双手都是汗,将被子攥得紧紧的。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吗?”“不知道。”

“第二个问题,谁派你来的?”“我是会所的保镖。”

“第三个问题,他们派你来干什么?”“保护你。”

徐软的回答都是已经安排好的。

她此时此刻只想着怎么样脱身。

而林知的枪却越逼越近。“我来告诉你。我叫林知。派你来的人是宋总。他想让你成为我的情人贴身保护我。我说得对吗?”

徐软点点头,除了宋总的部分,林知说得都对。

“那你知道要怎么成为我的情人吗?”

徐软摇摇头。

“只需要做一件事”,林知掀开徐软的被子,“成为我的女人。”

“不要。”徐软声音轻微,却斩钉截铁。

林知轻轻地用枪滑过徐软的耳朵。

一股寒意涌向徐软,但除此之外,一种酥麻的感觉窜遍了徐软的身体。

“果然是条好狗。”

林知顺势掐住徐软的脖子,又拿开枪,用舌尖舔了舔枪口。

这枪不怎么用,但还是有硝烟的味道。

徐软对自己的反应也很吃惊,平时的话,被人用枪抵着头部,乃至于掐着脖子,早应该回以拳脚,现在却任人宰割。

即便是负伤,也不应该这么狼狈的。

啊——

更狼狈的事发生了。

林知的左手轻轻触摸着徐软的耳朵,右手拿枪抵住她的下巴,唇覆在徐软的唇上。

他的双唇是冰冷的,徐软的双唇却是火热的。

一时间,一切静止了,徐软是动不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不了。林知则是压根不想动。

过了大概两分钟,林知将枪收起来,“哈哈哈哈,宋总好厉害,知道什么最合我胃口。”

徐软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刚刚为什么那么失态,完全没有往日雷厉风行的做派。

“安迪,端进来吧。”林知的枪很自然地被他收进衣服里,好像打打杀杀,甚至用枪挑逗女人都是常态。

“最近这段时间,安迪负责照顾你。”

安迪推着晚餐车进来。

要说冷,徐软的冷是漠然和与己无关,是外在的冷;安迪的冷则是无关乎身份地位的高傲和没有感情,是内在的冷。

“你身上还有伤,饮食要清淡。”林知淡淡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徐软几乎完全和安迪呆在一起。

一开始,她也不会说什么;后来,她开始和安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直到她问:“安迪成为林知的助手多久了?”

“我不是什么助手。”

“安迪,你在说什么?过来。”

林知忽然出现在门外,并且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安迪。

“主人,我......”

“过来。”

安迪随林知离开,一直都没有回来。

这是徐软第一次下楼。她听到房间里传来抽打的声音。

“等等,你别打她。她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徐软冲进来。

一刹那,徐软明白了安迪的意思。可是来不及了。

林知将徐软的双手握住,面前是一片梳妆镜。

这是林知的更衣室,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西装和衬衫。

徐软莫名失去抵抗能力。

接着,徐软开始惊讶于自己身体的反应,完全的迎合和服从。

“不要,不要”这两个字听起来更像一种期盼。

往后的每一天,林知都会更过分一点。徐软像一只渐渐被驯服的野兽,越来越听话、乖巧。

直到完全沦为林知的奴隶。

她好像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份。

林知倒是也很讶异。

然而,随着伤口的愈合。一天,徐软忽然消失了。

林知找到宋总,得知当时会所确实配有一个叫徐软的保镖,但当日却已经负伤身亡了。

宋总派人带林知去了徐软的墓上,墓上赫然写着“徐软”二字。

沫子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中国男人。“我的一生”,沫子说,“在得知于先生死讯那一刻,就终结了。我之所以还活着,不过是守着与于先生的回忆怀想那段日子罢了。”

抗战未起之际,从北平到上海,川上沫子所扮演的都是一个名门闺秀的角色,当然她本来亦是。

那时候的上海,歌舞升平。川上沫子化名李沫穿梭于夜上海的处处笙歌,享受着她概念里的大东亚共荣圈。

她不是普通的交际花,来往自然尺寸分明;上海各界人士当然也打听得到其真实身份,往往对其退让三分。

她与于海,就这样初识在战前的上海。

二人初见,是在一个书会上。于海作为年轻一代的进步诗人参加书会,沫子也出于对文艺的喜爱出现在这次书会上。并不是一拍即合的融洽:于海对大东亚共荣圈嗤之以鼻,沫子却把大东亚共荣圈当成一项美妙辉煌的事业。

于海正与朋友谈论。忽然,沫子的声音响起:先生,我怕您是对大东亚共荣圈的构想有什么误会吧。于海看看眼前的女子,玲珑袅娜,出众的气质使人一看就知其出身上流社会。他没有理会,因他不屑于理会。但沫子却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先生,不瞒您说,我来自日本。我多年的学识告诉我大东亚共荣圈的构想对于我们东亚几国实是好事。”于海自然是有修养的人,只淡淡地说:“请小姐您不要美化侵略。把贵国的意志强加,这本身就只是侵略,谈何共荣。”

沫子忽然语塞。

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第二次相遇,沫子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日本真正的亲华代表。沫子的想法受到于海影响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宣传尊重国人意愿的理念。因此川上沫子四个字在上海的文化圈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子,于海自然对她另眼相看。彼时,于海已经被日本人盯上,沫子也收到了父亲的来信。革命的势头愈演愈烈,于海加入了共产党,川上沫子与父亲决裂。在一个小型的革命聚会上,他们又一次相逢了。这次,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只是相视一笑,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命运的洪流将人引向未知的方向。

抗战开始,上海陷落。于海随部队来到安徽,川上沫子也辗转来到了安徽。

这是他们第三次相遇。一次相遇便是一生。

“怎么,你也来安徽了?”“是的,于先生。”“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的原名是川上沫子。”“川上?你和川上将军......”“是的,川上将军是我的父亲。”“那你?”“我与父亲观念不合。”

于海看看眼前这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子,心生敬意。

那时候,川上隆一将军正在到处寻找可以说是背叛了自己的女儿。沫子素知父亲脾气倔强,只能以书信的方式与父亲交流。她那时候不愿意回到父亲身边的原因还只是因为意识到侵略和共荣是有区别的而已。

然而,一个小女生怎么抵得住一个帝国将军的力量。渐渐的,日本人的眼线开始渗透到安徽。沫子明白,父亲只是想保护自己。但是,两个人的立场如此不同,她亦像极了父亲的倔强,当然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所以,她才找到了于海。

于海带她来到了自己住的大院。这里是共产党的秘密基地,于海和几个骨干都扮作郭大爷和郭大娘的儿女。地方很隐蔽,很安全。

沫子被安排住在地窖里,特意用于非常时期藏身的处所。

大院里,一大家子人相处得十分和睦,沫子似乎找到了家的感觉。

然而好景不长,日本人发现了这处秘密基地,一班人马席卷而来。只有两人幸免,一个是躲在地下室的沫子,另一个是出门买药的于海。

于海赶回来,见到屋内景象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立刻来到地下室,看到沫子还在,心安不少。街上几乎被日军眼线控制,地下室有通讯设备还有足够的粮食,但是通讯员一直联络不上,只能姑且在地下室暂躲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于海与沫子朝夕相处,二人之间熟悉了不少。于海欣赏沫子的外柔内刚,沫子倾心于于海的才华。那些琐碎的日常,成为了这段感情的起点。

“如果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怎么办?”“不会的,我们会联络到通讯员的。”

沉默,地下室昏黄的光映照着沫子的脸颊,美而宁静。

“沫子,为什么不回到你父亲身边?”

“因为,我和他观念不合。”

“可是你呆在这里并不安全,还是回去吧。你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吗?”

又是一阵沉默。

“反战的事不应该由你去承担。你回去吧。你现在去找日本士兵。好吗?沫子。”

“不要。”沫子忽然坚定地说。声音虽小却很笃定。

这次换于海没话说了。

“于先生,我想留下来和这里的人们,和您,共进退。”

“和我?”

此时,沫子的脸颊是绯红色的。

“对,我欣赏先生的才华,认同先生的观念。”

于海笑了笑,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可爱。

终于,二人联系到了通讯员。一周以后,二人来到了南京。

于海的姑夫是国民党的干部。于海托姑姑找到了一处安全的住所,就把沫子安顿了下来。

沫子住在茶馆里帮手茶馆的杂务。茶馆的张老汉察觉她与于海二人有意于彼此便要开口撮合。

“小于啊,沫子是个好姑娘,我看你们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张大爷,您看您这是什么话啊。”

“哎,你张大爷可不胡说。你看你看,她在偷偷看你呢。”

其实于海对这段感情早已心中有数,可是碍于沫子的身份,他一直也未开口。

当然,察觉此事的还不止张大爷一人,于海的父母也早已看在眼里。

那一日,沫子来于海家里吃饭,于海的父母便向她透露了一些心意。

“沫子姑娘啊,你来这里也时长了,无依无靠的,你觉得我们于海怎么样啊?”

“于先生,他,挺好的。”沫子低下头。

“是吗,我和他爸就说你们合适呢。”

“啊?”沫子又抬起头,脸颊涨红了。

“妈,你这是干嘛?”刚回来的于海碰巧听到了这一幕,过来拉住他妈妈的手臂就要出去。

“你别拉我啊,你们一块儿这么久了,当我瞎啊,你们难道对彼此没那个意思?”

“妈,你在说什么?”

“没有吗,你当着沫子的面说你对她完全没有意思,我就作罢。”

“妈,你这是干什么?”于海妈将于海往里屋推,于海看到沫子涨得通红的脸颊,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考虑了很久。其实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可是有太多条件不允许他多迈出这一步了,譬如说沫子的父亲。

平日里,于海是个果断决绝的人;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反而优柔寡断起来。

打破这种僵局的竟是沫子。

“于先生,您怎么看待我与父亲的关系?”

于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他是沫子姑娘您的父亲,永远都是。”“可是我们走了两条不同的路。我无法接受父亲的行为,所以我与父亲今生的缘分已经尽了。”

于海低下头,即便他早已知道沫子的个性,也还是震惊于沫子的笃定。

婚礼很简单,几个亲戚,几位革命同志;很低调,没有大张旗鼓,连礼炮都未响一支。

婚后不久,于海就收到上级的命令让他回安徽去。沫子也随于海去了安徽。

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日军屠戮南京城的消息传到了于海这里,而且发布命令的正是川上隆一将军。

好几天,沫子与于海都未说话。

直到有同志知道川上沫子的身份便来到于海家意欲带走沫子。

这时候,于海才说了一句:“她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能碰。”

夜幕,于海躺在炕上一句话也不说。

“吃饭了。”沫子淡淡地说。

“沫子,南京城内已无活口了。”

良久,沫子才说:“父亲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这不是你的错。他是他,你是你。”

翌日清晨,沫子起得很早,看太阳升起来,于海才醒。

于海变得闷声不语,每天喝得醉醺醺,倒头就睡。

沫子知道他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才会这样,因此只是默默的。

直到那一晚,一切都变了。

于海从外边回来,又是醉醺醺的。

“沫子,你是不是我的女人?”

“先生,我是。”

沫子没说什么,只是照做。

随后,于海用绳子将沫子绑了起来。

沫子从来没见过如此粗暴的于海,但她没有恐惧,反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快感。

从这以后,于海平日里依旧温和,到了夜晚却像换一个人。

沫子开始痴迷于此。她知道于海对她不是没有怨的,但更知道于海是多么珍惜她。

这一切的终点是父亲的出现。

川上隆一就坐在沫子面前,沫子轻轻说:“父亲,于先生是我的丈夫。”

“丈夫?我允许了吗?”

“父亲,我允许了。”

“你看他的样子。你知道他是共党吗?你知道他有多么恨日本人,多么恨你的父亲吗?”

“我知道,我更知道父亲您罪恶滔天。”

“所谓战争,难免杀戮。为了构建大东亚共荣圈,这是皇军的责任。”

“父亲,这是侵略。”

“你没有权力忤逆你的父亲,更没有权力忤逆皇军。跟我回去。”

“若是我不跟呢?”

“你要知道,他的生死现在掌握在我手里。你跟我走,我便放他一条生路。”

沫子看着眼前被捆绑起来,因为药物作用已经晕厥过去的于海。

她知道父亲做得出来。

可她还是低估了父亲的残忍决绝。

抗战结束不久,沫子来到上海才知道,当日她一走,于海就立刻被处死了。

蒲燕林继承药铺之前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整日穿梭于花街柳巷。

父亲一朝梦归黄粱,蒲燕林才真正开始打理家族的生意。外头人皆不看好。这时候,蒲老太给燕林寻了一门亲事。这对方也是大户人家小姐,小名唤翠翠,长得十分讨喜。

别看这翠翠说话细声细语,温柔熨贴;但却是燕林的好帮手,帮燕林把生意打理得十分利落,甚至更甚从前。

然而再好手段,也收不住燕林的心。他仍是流连于花柳巷中。蒲老太时有不满,倒是这翠翠,从来也不多说几句,由着燕林的性子。

时间长了,燕林与翠翠竟然十分恩爱起来。

直到柳飘飘的出现。

这柳飘飘人如其名,如弱柳飘飘,气质出尘绝艳,总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

本来,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不应该得到如斯厚爱。可她接客三天,已成花魁。

老鸨深谙其道,许这柳飘飘卖艺不卖身。

那些想千金买身的人,早已为她千金买笑而不自知了。

“蒲少爷,我想你看得出来,飘飘正是你要的。”

燕林笑笑。

坊间传言蒲家少爷有特殊癖好已不是密谈。然而蒲少爷出手阔绰,这些青楼女子也就忍了,也有佯装享受的,可终归不情不愿,没有意思。直到这柳飘飘出现。

蒲少爷初初见她便知这就是他一生要寻的人。

千金买笑他不是买不起,可是他对于柳飘飘却起了赎身的念头。

翠翠对燕林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其一指蒲燕林风流成性,但从不沾身。其二则是说这蒲燕林有特殊癖好,如今又起了赎身的念头。

蒲燕林自己也奇怪,混迹烟花巷这么久了,竟终于折了。柳飘飘的一颦一笑都使他动容,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

要使老鸨同意,还要柳飘飘乐意。银两的事自然要倚赖家中,欺上瞒下总够。倒是这柳飘飘,要她满意是十分有些困难。但命运的奇妙就在于柳飘飘在看见蒲燕林那一眼时已经认定了。她知道她会被刻以印记。

“刘妈妈。”

“不行,我知道你要讲什么;飘飘可是我们百花楼的宝,多少价钱也赎不得的。”

其实,这刘妈妈心中早打起了小算盘,以柳飘飘的姿色虽然坐得大阵,可早晚有人老珠黄的一日,若碰上蒲家这样财力不逊王府的好东家能来出个好价钱,也是笔不错的买卖。

因此,刘妈妈表面上推推搡搡,心中却有分寸得很,眼见着价钱一天天抬上来,终于才松口。

从柳飘飘入府的第一日起,恩宠便从未断过。起初只是大伙儿会议论,这时日一长,翠翠自然也按耐不住了。凭她多好的脾性,也会有醋意。撇开这个不论,这一大家子人看着呢,长此以往,成何体统。可是这话又不好说直。翠翠正思忖着如何开口,却听见门外的丫鬟们说到:“燕林少爷和那飘飘每晚那动静,听着真教人寒心。”“是啊,不了解的以为是多亲热,知道的恐怕总替飘飘姑娘惋惜。”

“你们俩,给我进来。”翠翠咣当一声推开门,把两个丫鬟拧进来。“成天不好好干活,嘴倒是碎得很。来,说清楚。”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

“不说是吧,咱们去太太那儿掰扯掰扯这个事儿。”说着就要拧起两个丫鬟往太太那儿走。

“我说,我说。”叫阿桦的丫鬟先松了口:“我们几个都是在外面伺候的,所以就算声音低,总听得见点风声。”阿桦说着说着又低下头。“说呀,仔细你的皮。”“外面的人都说少爷多宠二少奶奶,其实,我们每晚都是听到鞭打声或者其他折磨得二少奶奶喊叫的声音。这风声如今也越传越大了。”

翠翠听了这话倒松了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俩下去吧,以后别乱说。听见什么是主子的事,说什么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从此,翠翠便对这事不怎么上心起来,况且她已经为蒲家添了一个儿子。然而,数月过去,蒲燕林竟似乎全然将翠翠给忘了。翠翠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夫君是有殊于常人的怪癖,而非特意折磨柳飘飘。如此说来,这个娇弱的女人才真正不好对付。世上千般,唯恐正中下怀。身为正妻,翠翠自然不能放下身段像那个女人一样任由丈夫折磨羞辱以求怜爱。可是如果任其发展下去,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乱子。但又能有什么法子呢,翠翠只得旁敲侧击提醒一下。

那天,翠翠把手里的活儿放下,挨着蒲燕林说了一句:燕林,这外头风言风语的。你,仔细伤着飘飘。蒲燕林顿了一下。只听翠翠又说:你好歹来我那儿呆个一两日,也好堵住这悠悠众口。蒲燕林点点头。果然,这蒲燕林往后也能抽个空往翠翠那儿去了。再加上飘飘有了身孕,这蒲燕林才两边都照顾得极为妥帖。

本来,蒲家的日子安宁、生意也好,眼看着一天天的好日子过下去。谁曾想,这柳飘飘分娩之日诞下一个女儿便撒手人寰了。那血瀑布似得往外涌,产婆都看怕了。大夫只说,这二少奶奶是平日身子太弱因此才血崩。

她这一走,全府哀恸。二少奶奶为人温和,对下人极好。翠翠也把她当亲姐妹。老太太也喜欢她乖巧。奇怪的倒是这蒲燕林,连飘飘生下的女儿都不看一眼;没过多久,又重新回那烟花巷寻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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