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草有主》钟原 沐尔

光头不是我的错

我抱着篮球,悲愤地抬头仰望球筐。它矜持而骄傲地立在那里,明明一动不动,却比一个活动靶还要难以击中。刚才我一共投了十个球,有九个是三不沾,另外一个有幸打到篮板上,不过反弹之后又砸到了我自己的头上……


看来篮球真是一个自虐的好工具。我虽然并不喜欢自虐,然而为了那几百块钱的奖金,忍了。


学校的篮球社在下周要举办一个投篮大赛,其中专门设了女子组,第一名的奖金有五百块。我是一个爱财并且缺财的人,如沙漠里的一棵香蕉树一样急需要钱财的灌溉。于是为了这五百块的巨款,我欣然报名。


然而此时,我望着那只冷艳而高贵的球筐,实在有点泄劲。


突然,从遥远的三分线外飞过来一只篮球,像是装了导航仪一般,不偏不倚地朝着篮筐落去。


空心!


我震惊地回头,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跑来寒碜我。然后我就眼前一亮,脸红心跳,肾上腺素激增……


总之,一个标准的花痴会出现的生理现象,我都有了。


因为这个人是陆子键。


陆子键是谁?化学学院的篮球队长,高大帅气,彬彬有礼,而且是学生会干部,去年还拿了一等奖学金……总之,陆子键此人就是用来花痴的。


所以,此时我发一下花痴很正常。


然后我就看到了陆子键身后的另外一个人,钟原。于是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恨钟原,深深地。


来打篮球的人越来越多,场地明显不够用了,于是大家凑合着挤一挤,不管认识不认识,两三拨人共用一个场地是很正常的事情。现在,我就有幸和陆子键共用一个场地,不幸的是,还有钟原。


我盯着钟原的背影,心里默念,燃烧吧,我的小宇宙!


然后我就抱起篮球,狠狠地砸向他。


钟原捂着后脑勺,扭头皱眉看了我一眼。我摊摊手,笑道:“抱歉,手滑。”


然后我捡起篮球,装模作样地投了一会儿,又开始燃烧我的小宇宙……


我发现我这个人手法其实不错,虽然投篮投不准,但是砸钟原,一砸一个准。


于是没过多久,钟原的白球衣,变成了花球衣。


一直专心打球的陆子键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他打量了一下钟原,莫名其妙道:“钟原,你不是挺爱干净的吗,衣服怎么脏成这样了?”


钟原没回答,抬眼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


我心虚地躲闪着钟原的眼神,朝陆子键笑眯眯地说道:“陆师兄你好,我是化学学院的沐尔。”


陆子键笑呵呵地说道:“你好啊,大一的吧?”


我用力点点头,两眼冒红光地望着他。


陆子键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又笑了笑,突然说道:“你这个……发型不错啊,挺有个性,呵呵……”


我摸了摸自己那新剃的没几天的光头,一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光头不是我的错。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两个星期之前,那时候我也是有一头飘逸的长发的。然而,谁又能想到,一个赌局,竟然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它们的命运……


前一阵校级篮球争霸赛火热进行中,我虽然对篮球不感兴趣,但是我对帅哥很感兴趣,尤其是像陆子键这样的帅哥,高大、阳光、帅气、温和,又有一点点腼腆和憨厚……总之他的一切我都喜欢,包括他那小麦色的肌肤。我喜欢男生稍微黝黑一点,那样才够男人嘛。如果一个男生长得像钟原那么白,那全世界都要为他默哀了。


话说当时的篮球赛,化学学院在陆子键的带领下顽强地挺进了决赛,而即将和化学学院对阵的,正是钟原所在的管理学院。


当时全校的花痴们几乎是分成了两大阵营,挺化学学院的,基本上是冲着陆子键;而挺管理学院的,则是冲着钟原。


钟原这个人喜欢搞神秘,他在小组赛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上场,而在淘汰赛的时候,也只是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出场了最后两分钟,锁定了战局。


许多人把钟原夸得神乎其神,仿佛他就是科比再世,我却不以为然。反正陆子键是最强的,陆子键是无懈可击的,陆子键……必胜!


然而在化学学院的内部,存在着那么一小股势力,竟然是挺钟派,而且其中三个骨干分子赫然是我们寝室的老大、老二和老四(我们寝室总共四个人)。那几天我和她们经常因为陆钟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我竟然大义凛然地指着自己那头飘逸的长发,对她们三个信誓旦旦地说:“管理学院要是能赢,我就把头发剃光!”


后来,我真的把头发剃光了……


决赛那天的现场十分火爆,我挤在人群里喊“陆子键加油”,喊得嗓子都哑了。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化学学院领先五分,我握了握拳,看来管理学院大势已去。


然后,管理学院请求换人,钟原上场。


再然后,钟原先后投进了三个三分球。


没错,是三个,三分球,在最后的一分钟内。


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钟原他当时是鬼上身了……


可是不管理由如何,胜负已定。管理学院赢了,强大的陆子键,被一个鬼上身的钟原打败了。


于是第二天,我在三个女人的虎视眈眈下,去美发店剃了个光头。当时理发师听到我的要求时,眼睛都直了。


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因为钟原,我的偶像没有拿到冠军;因为钟原,我变成了光头。


你说,我能不恨他吗?


此刻,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然后取过篮球架上挂着的鸭舌帽戴好。


我这人脸皮厚,剃了光头之后经常大摇大摆地出入各种场所,一点没觉得别扭。倒是那三个事后装好人的家伙,觉得她们仿佛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便商量着一起给我买个假发。当时我大手一挥告诉她们:免了,你们请我吃顿饭吧,好久没吃火锅了……


虽然我脸皮厚,不过陆子键好歹也是我的偶像,在偶像面前我当然要保持良好的形象,要矜持。于是我戴好帽子,遮住光头,然后朝陆子键笑了笑,说道:“陆师兄,我下周要参加投篮比赛,你可不可以教我?”我坚信我这么回眸一笑,如果配上一头乌黑靓丽的头发,也是可以做到妩媚动人的,不过现在……喀喀,算了,我也没什么想法了,还是缠着陆子键来点实惠的吧,如果我真的能得到他的指点,到时候在投篮大赛上一定能横扫一片,取奖金如探囊取物……


陆子键拍着篮球,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早就听说陆师兄脾气随和,果然名不虚传,于是我又开始两眼冒红心了。


这时,我耳边突然凉飕飕地飘来一句:“真佩服你的自信。”


我扭头,发现钟原看着我,嘴角微微上翘,说不尽的嘲讽,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我瞪了他一眼,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到陆子键身边。


鄙视小白脸!鄙视鬼上身!


……


我看着陆子键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狗腿子般地笑道:“陆师兄,我请你喝水。”


陆子键笑呵呵地说道:“那怎么好意思?”


“别,陆师兄你千万别和我见外,今天我还要谢谢你呢。”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球场附近的冷饮店。


我取下三罐可乐,躲在角落里把其中一罐狠命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拿去收银台结账。


从冷饮店出来,我把一罐可乐递给陆子键,他笑着对我说了声“谢谢”。


然后我又举着另一罐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可乐,递到钟原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刚才……对不住哈。”


钟原朝我点了一下头,接过可乐。


我转过身自顾自地打开可乐喝着,期待着一会儿转回身看到钟原被可乐灌溉的样子。


然而我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什么动静,倒是等到了陆子键的一句话。他说:“咦,钟原你怎么不喝,你不渴吗?”


我大惊,扭过脸看钟原,他不会发现了吧……


这时,钟原握着可乐,淡淡地说道:“我的手刚才受伤了,没法开。”


“你不早说。”陆子键说着,热心地把自己的可乐往钟原怀里一塞,然后抢过他的……


我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嘭”的一声,陆子键满头满脸都是褐色的液体,还有许多可乐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我低头默默流泪,二氧化碳果然是一种不可小觑的气体。


这时,陆子键往脸上抹了一把,抱怨道:“钟原,你竟然也喜欢开这种幼稚的玩笑。”


我偷偷看钟原,这时他正盯着我看,嘴角上挂着一丝笑,眼睛里似乎有光在闪烁。我一看到他的眼睛,脚底就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寒意,就仿佛我干的什么坏事都已经被人看穿了一样……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侧过脸去不看他,附和着陆子键,心虚地大声说道:“就是啊,钟师兄你真有意思,这种游戏我十岁以后都不玩了呢,呵呵,呵呵呵呵……”


钟原并不说话,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哆嗦着掏出纸巾帮陆子键擦着,一边擦一边狡猾地对陆子键说:“陆师兄,你猜钟师兄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嫁祸到我身上?”


陆子键摇摇头:“你别这么说,钟原可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敢看钟原,一边低头帮陆子键擦着身上的可乐,一边半是愧疚半是谄媚地道:“陆师兄啊,我帮你洗衣服吧?”


陆子键礼貌地摇摇头:“不用了。”


“你不觉得其实你也该帮我洗洗衣服吗?”又是钟原的声音。


我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花球衣,朝陆子键傻兮兮地笑道:“陆师兄你看,钟师兄真会开玩笑。”


陆子键被我的笑容迷惑,赶紧站出来伸张正义:“钟原,你平常欺负欺负我也就算了,可别欺负学弟学妹们。”


我扭脸面对着钟原吐了吐舌头。看着钟原那副有苦说不出的阴郁样子,我心里突然畅快了许多。


晚上回到寝室,我向“一、二、四”报告了一下今天的战况,当我得意地讲到我是怎样对待钟原的时候,三只枕头齐刷刷地向我飞来……


我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悲剧了,为什么在化学学院的地盘里,钟原的粉丝会多过陆子键的?


我们寝室一共四个人,其中三个人的审美都不正常,因为她们都迷钟原,虽然理由各不相同。


老大喜欢钟原是因为她觉得钟原很精英,学习好素质佳能力强。我不禁摇头,这个理由真够虚幻的。而且据说钟原那小子比鬼都低调,老大又是从哪里看出他素质佳能力强的?


小二喜欢钟原,是因为钟原一直住在她的脑内剧场里。一开始我以为她暗恋钟原,结果她摆摆手告诉我,她脑内剧场的另外一个人是陆子键。听完她的剧情,我善良地原谅了小二,并且对钟原对了那么一丢丢的同情。


四姑娘(这是我们对她的昵称)喜欢钟原,是因为她不喜欢陆子键,如果非要在两个人中间选一个,她只好选钟原。对于她这个理由,我要表示强烈的谴责和鄙视!


当然这三个人无一例外地都承认钟原比陆子键长得好看,这让我更加悲愤。


陆子键身高有一米九五,钟原有吗?陆子键有发达的肌肉,钟原有吗?陆子键有小麦色的肌肤,钟原有吗?


以上,你们还好意思说钟原比陆子键帅?他帅在哪里?


每当我说到这里,“一、二、四”就会齐刷刷地回答:“是你口味太重了吧?”


我不甘示弱:“开玩笑,口味重的是你们好不好?你,四姑娘,是谁整天吵着要包养小白脸?还有你,老大,你,你……”


老大用手拄着下巴,送我一个迷人的微笑,优雅而淡定地问道:“我怎么了?”


我半是嫉妒半是悲愤地说道:“你的胸最大!”


老大:“……”


在这里,我想我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寝室。


1111宿舍里住着四条快乐的女光棍,分别是老大、小二、三木头、四姑娘。其中我是三木头,这个称号是那三个女人强加到我身上的,考虑到我比较大度,所以我忍。


我们四条女光棍都有自己热衷的东西。老大爱学习,小二爱耽美,我爱钱,四姑娘爱玩儿。我们四个人之中,最淡定的就是老大,最猥琐的就是小二,最彪悍的就是四姑娘。她们的光荣事迹我以后会提到。至于我,我没什么特点,有点懒有点馋,日子过得很缺钱。如果非要给我安上一个“最”字,那么我可能就是最哭笑不得的那一个……


我的哭笑不得之处在于,我上了一个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名牌大学,然而作为一个化学白痴兼严重的化学恐惧症患者,却被无情地扎根在了化学系。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我高中所读的学校是一所普通的县重点高中,之所以它是县重点高中,是因为它是我们县唯一一个高中。这个高中在我们县是唯一且重点,然而放在省里,它也就算个啃骨头的。


我上高三的时候,几次模拟成绩下来,基本上都是在年级三十名左右晃荡。这样的成绩放在高考中,能上一本线我就算是谢天谢地谢祖宗了,因此我填报志愿的时候也就主要考虑的是怎样能上个不错的二本类学校,一本B类的学校也推敲了几个,万一我能发挥不错呢?而至于一本A类的学校,我根本就不做考虑,于是随便填了所牛气无比的学校。当时大概是实在闲得够呛,因此我专门选了几个特别触目惊心的专业填了,于是我的报应来了……


高考那两天我跟中了邪似的,总觉得自己大脑的运算速度突然快了很多,就连平常极度恐惧的化学,都显得没那么狰狞了。


后来考完试对答案,我拿着那本答案,战战兢兢地问我们班主任:“李老师,这本答案不会是错的吧?”


班主任是个特温和的小老太太。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重心长地说道:“沐尔啊,考不上咱们还可以再来一年,明年我带你。”


我纠结道:“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写的答案和这本答案书上的差不多都一样?”


班主任和蔼地拍了拍我的头,笑道:“别胡思乱想了,趁着暑假多玩几天吧。”


我乖乖地点点头,可还是觉得事情发展得有些玄幻。


查成绩的前一天晚上我熬到十一点半,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被班主任的电话吵醒,那小老太太尖叫着告诉我:沐尔,你高考分数多少多少,全省排名多少多少,你基本上应该是能够达到B大录取线云云……


据说,X中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这么好的成绩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有完全适应,杯具就接踵而至。


我被B大的化学学院,录取了……


化学,化学,化学……


通知书到的那一天,校长联合了村主任,专门雇了一帮人跑到我家门口敲锣打鼓放鞭炮,还给我戴上了一朵傻到极致的大红花。


我戴着大红花在锣鼓喧天中示众,满脑子都是那两个字,化学,化学,化学……


我像个疯子似的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命运之神你涮着我玩呢?是吧!


后来有一次闲聊中我问起了“一、二、四”为什么要选化学,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四姑娘的回答,她说:“我爸说除了化学,什么都可以选。于是我就选了化学。”忤逆她爸爸是四姑娘生平的乐趣之一。


我当时就抱着一线希望问她:“其实你也很讨厌化学,对不对?”


她托着下巴认真地回答:“谈不上讨厌,只是学起来太简单,有点无聊而已。”


于是我又悲愤了。


好吧,我又扯远了……话说经过篮球高手陆子键的指导,加上我本人的勤奋练习,几天之后,我发现我投篮的命中率有了明显的提高,就连眼光一向高端的老大也说:“木头投篮的动作有点意思了啊,已经可以拿出去吓唬人了。”


虽然这话有点不伦不类,不过我知道她这算是赞赏,因此也美得找不着北了,还请她吃了根棒棒糖。


在众人的期待中,篮球社的投篮大赛,热烈地拉开了序幕。参赛的选手很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女生会相对少一些,没想到今天来参赛的女生人数完全不少于男生,甚至还有隐隐压倒的趋势。我擦汗,B大的女生对篮球的热情有这么强大吗?还是说,她们都很缺钱?


我有点紧张,挤在一堆女生中抓紧时间练习着投篮,暂时手感还不错。我一边练习着,一边听着身边的两个女生八卦着。


女生A说:“嘿,你怎么也来参加这个投篮大赛?我记得你连运球都不会啊。”


女生B回答:“我是来看帅哥好不好,听说这次比赛钟原和陆子键都是评委。”


我一听到陆子键的名字,耳朵立刻竖起来,抱着篮球不动了,认真听着她们的八卦。陆子键是评委吗?他好低调,我都不知道。


这时,女生A又说:“是啊是啊,我还听说钟原是女子组的评委呢,结果我就兴冲冲地跑来报名了,这下可以跟偶像近距离接触了。”女生A越说越激动。


女生B切了一声,说道:“你奥特曼,钟原本来确实是打算卖篮球社长个人情,来做女子组的评委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花痴跑来报名好不好。不过后来钟原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非要和陆子键换,换到了男子组。”


女生A略显遗憾地问道:“真的?我怎么没听说?”


女生B答道:“千真万确,你别忘了,我男朋友是篮球社的组织部长。”


于是女生A说道:“好吧,其实和陆子键亲密接触一下也不错。”


女生B不禁笑道:“你在选手席,他在评委席,你们两个要怎么样才能亲密接触?”


女生A窘了一下,随即和女生B嬉闹起来。


我在一旁听得热血沸腾,充满了向往。陆子键啊,陆子键!


钟原你终于干了一件不让我鄙视的事情,换得好哇换得好!


我正因“女子组的评委是陆子键”这件事情激动着,就看到不远处陆子键和钟原走了过来。他们站在篮球场的入口处,和篮球社的几个人交谈着。


我觉得我有必要发挥一下马屁精神,于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献给陆子键一个大大的微笑,还特矜持地挥了挥手,对他说道:“陆师兄好,今天还请你多关照啊。”


陆子键温和地对我笑了笑,说道:“沐尔,你加油啊。”


我用力地点头,那表情,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这时,钟原突然特阴险地瞄了我一眼:“沐尔?你的评委好像是我吧?”


我鄙夷地看着他:“你不是男子组的评委吗?”


钟原点点头:“是啊,你知道?”


我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膀,说道:“那我的评委就是陆师兄喽,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钟原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我,盯了好久,才突然说道:“你是女生?”


我觉得他这个问题很诡异,这不明摆着的事吗?于是我更加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答道:“废话!”


钟原又重复了一遍:“你竟然是女生?”


我瞪他:“是啊,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


钟原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胸前,特鄙视地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


我被他的眼神和话语激得怒不可遏,于是我一下子失去理智,没头没脑地失声喊道:“没看出来?我这么大一A罩杯,你竟然没看出来?”


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好吧,虽然我一直认为我的胸是A罩杯里最大的,不过跟一个男生讨论这种问题……其实我是个矜持的人。


果然,我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特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看,就仿佛我是个火星人刚着陆到地球似的。


我悲愤的啊,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候,钟原还嫌气氛不够尴尬,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地说:“这么大一A罩杯,我还真是没看出来。”


我:“……”


老天啊,你来道闪电劈死我算了……


由于钟原的眼神有问题,给我造成了严重的赛前心理障碍。他不仅不惭愧,还嚣张地说:“陆子键也是这么想的。”


我可怜巴巴地望向陆子键,不会不会不会的,陆子键是我偶像,他不会这样的!


陆子键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笑呵呵地说道:“那个……你这个……你这个发型比较特别啊,呵呵。”


我欲哭无泪,陆师兄你做人一定要这么厚道吗?连撒个谎都不会……


这时,钟原又说道:“发型吗?连发都没有,哪里来的型?”


我……如果不是要在陆子键面前保持风度,我早就揍人了!


由于被钟原这家伙搅了一下局,上午初赛的时候我发挥得非常不好,勉勉强强地杀进决赛。我发现,前来比赛的女生,大部分好像连篮球都没摸过,只有那么两三个,实力不容小觑。


下午决赛的时候,“一、二、四”竟然良心发现跑来给我加油助威了,我那个感动啊。


女生决赛的时候,男生那边正在休息。轮到我时,我抱着篮球朝陆子键回眸一笑,想得到一份爱的鼓励,然后我看到钟原跑到陆子键身旁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场内,仿佛是打算看我笑话。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潇洒投篮。那篮球特给面子,在球筐上打了个转就进去了。


这时,我家彪悍的四姑娘特痞地笑了笑,还轻轻地吹了下口哨,然后说道:“三木头,干得不错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我能听到,不过由于她站的位置离评委席更近一些,所以我想……也许陆子键也听到了吧?


窘死个人啊,四姑娘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心情,继续投。接下来的表现差强人意,我没有发挥出自己最高的水平,不过也不是很差。


我投完自己的,不敢看陆子键,硬着头皮拉着“一、二、四”跑去买了冰激凌坐在操场附近一边啃一边等结果。


我一边舔着冰激凌上的巧克力,一边花痴地望着不远处的陆子键,他认真地看每一个参赛选手的表现,认真地打分……认真的男生,要多帅有多帅!


老大抬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我还没说话,四姑娘就抢先说道:“一只木头看另一只木头。”


我窘,抢过她手里的冰激凌,怒道:“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在陆子键面前叫我三木头,还有你,你们!”


小二目光深沉地望着陆子键……身旁的钟原,她说:“三木头,你省省吧,陆子键是人家钟原的,你看他俩多亲热,没你什么事!”


我愤怒地把小二手里的冰激凌也抢了过来:“你们确定今天是来给我加油的?”我说着,想起还有个老大,于是警惕地盯着她,老大不爱说话,但是她说的大部分话,我都无力反驳。


这时老大捧着冰激凌,很缥缈地望了望天,她长叹一口气,把目光移回到手中的冰激凌上,说道:“我吃东西,我不说话。”


“二、三、四”……全窘了。


比赛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傍晚了。比分处理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比赛一结束,很快比赛结果就出来了。紧接着就是颁奖典礼。典礼很简单,就设在操场。


第一名不是我,第二名……也不是我……


我只得了第三名,奖金一张毛爷爷。


好吧,第三名就第三名吧,本来我的实力好像也不如那第一名第二名。况且虽然没有五百块,但好歹也有一百块,人嘛,知足常乐。


关键是,陆子键他亲自给前三名颁奖……


当陆子键把获奖证书和一个装着奖金的信封递到我手上的时候,我顺手抓起他的手,狠狠地握了握。


于是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肾上腺素激增……


颁奖典礼结束后,我跑到陆子键面前,两眼冒红光地跟他说谢谢。


陆子键依旧是笑呵呵的,倒是他身旁的钟原,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感谢陆子键,那怎么不请他吃饭?”


我……我没钱啊……


好吧,虽然没有钱,但是面子还是要撑一撑的,于是我对着陆子键嘿嘿笑道:“陆师兄,我请你吃饭啊。”


陆子键摇摇头,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我刚想说句“陆师兄你太客气了”然后开溜,这时候钟原却说道:“陆子键,你这样说可是伤了师妹的心了。”


我瞪了钟原一眼,有你毛事!


陆子键只好厚道地说道:“那……那就不好意思了,呵呵。”


我:“……”


我真想揪着陆子键痛心疾首地告诉他:你太容易被钟原摆布了!


可是现在我不能这样做,我只能痛心疾首地问他:“那我们去吃什么?”


陆子键看向钟原,似乎是在问,你想吃什么。


说实话我看到他这个眼神,我都要开始怀疑我家小二的话了……不对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问题是,我请陆子键吃饭,关钟原什么事?


此时钟原毫不客气地说:“去吃鸡翅吧,不能让师妹破费太多。”


陆子键马上点头说好。


我被钟原的一句“不能让师妹破费太多”搞得有些奓毛,这么说他是要蹭定这顿饭了?而且还怂恿陆子键敲老娘的竹杠!


这时,“一、二、四”大概是等得不耐烦,朝我们走了过来。我对她们苦笑道:“我要请陆师兄吃饭,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小二率先摇头说道:“好好谢谢你家陆子键吧,我们不去了。”她说完,老大和四姑娘也摇头说不去。


我感动得真想抱一抱这三个家伙,还是你们体谅我呀……要是这三只狼也去,我肯定破产无疑。


这时,陆子键就站在我身旁,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好奇地问小二:“同学,为什么有时候你讲话我听不太懂?”


四姑娘特鄙视地瞟了他一眼,:“你挂个神经内科,看看脑子吧。”


从表面上来看,陆子键似乎并不认识四姑娘,但是四姑娘这个人,却十分看不爽陆子键。我们都很怀疑其中有什么内幕,可是四姑娘是打死也不说,问急了,她就挨个敲头……我们三个都特老老实实地被她敲。


没办法,我们是打不过四姑娘的,她学过空手道和散打,一个人打我们三个,绰绰有余。


钟原这个人胃口出奇好,他捏着鸡翅吃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如果眼神能杀人,我想我已经把他千刀万剐了。


我坐在陆子键身边,一边吃一边和他套近乎。我发现陆子键这个人脾气真是出奇好,而且,貌似不会撒谎……这年头这样的好人真是不多了,于是我继续星星眼……


通过交谈我赫然发现,原来陆子键和钟原竟然同寝室,怪不得他们两个经常一起出现。我默默地擦汗,心里默念着,小二你想错了。


陆子键他们的寝室是个混编宿舍,一个来自化学的陆子键,一个来自管理的钟原,还有两个来自计算机的男生。那两个计算机男生我不感兴趣,不过听陆子键说,都是牛人。我对“牛人”这两个字并不感冒……如果单就发型来说,我沐尔也算牛人一枚。


我真怀疑钟原的胃口是带有计算功能的——结账的时候老板娘因为钟原和陆子键是熟客,所以给抹掉了零头,正好一百元。


我痛心疾首地把那只还没焐热乎的信封拆开,依依不舍地把那张毛爷爷递给老板娘。原来忙来忙去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苍天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其实本来吧,虽然我比较穷,但钱还是勉强够花的。不过由于前一阵我弄坏了实验室里的一个仪器,所以赔了实验室不少钱。于是现在落魄了。


本来打算在投篮大赛的时候好好发挥拿点钱的,但最后只得了个第三名,而且还……一想到这里我就义愤填膺,我觉得钟原这个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别人添堵的。


可想而知当我再次看到钟原,是怎样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了。




第二章


疯狂的报复

再次看到钟原是在学校食堂。


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我翘课到图书馆看了会儿闲书,然后提早来吃饭。于是我就在食堂里看到了那个万恶的……背影。


钟原并没有发现我,他端着一份糖醋排骨加一份青笋炒肉,拣了个座位坐下,正好离我不远。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我那张短命的毛爷爷,随即想起了他举着鸡翅大快朵颐的可憎面目。于是我趁他买水的时候,溜到他的座位上,从他那糖醋排骨里挑了块最大的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又溜回来。


一切被我做得悄无声息,我果然有当小偷的天分。


然而当我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再抬头时,却发现钟原端着饭菜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他在我对面坐好,侧头回忆了一下,随即笑眯眯地说道:“三……木头?”


我狠狠地把筷子戳到面前的白菜豆腐里,仿佛那就是钟原的脑袋。


钟原的注意力被我盘中的白菜豆腐吸引,他低头看了看,挑起眉毛说道:“木头师妹,减肥很辛苦吧?”


还不是因为你!等等……木头师妹?


这时,钟原没有接收到我发射出的愤怒微波,他弯起嘴角,把他的糖醋排骨推到我面前,说道:“请你吃?”


我吞了吞口水,别过去眼神,把排骨推回去,说道:“廉……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钟原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碗里的那块特大号排骨,意味深长地笑:“是吗?”


我盯着碗中那块突兀的排骨,又开始幻想着有一道闪电突然下来把我劈死算了……


窘死个人啊,原来做小偷是要遭报应的。


钟原难得厚道了一次,没有揭发我。他只是说道:“其实这是为了答谢你上次的鸡翅的。”


我一想到鸡翅就悲愤,于是毫不客气地拉过排骨,一边装作很有底气地说道:“那好吧,我就给你个面子。”


于是吃饭。钟原一边慢悠悠地吃着饭,一边问道:“木头师妹,今天晚上有空吗?”


我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干吗?”


钟原弯起嘴角,笑得很不怀好意:“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和你约会吧?”


我尴尬地咳了一下,扭过脸去。


不是因为我自恋,而是你说话的方式和语气……


这时,钟原安慰似的看着我,说道:“放心吧,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我:“……”


被自己鄙视的人鄙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钟原:“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帮什么忙?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钟原微微一笑:“我会付给你酬劳。”


我有些心动,但随即狐疑地看着他:“那么……要做什么?”


钟原:“你只需要到学校西门对面的咖啡厅,对二号桌,十号桌,十五号桌和二十三号桌的人,分别说‘钟原今天不会来了,他永远也不会来’。”


我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钟原神秘兮兮地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价钱你开。”


我被一句“价钱你开”燃起了斗志,心里偷偷算计了一下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然后咬了咬牙,小心问道:“三百怎么样?”如果他不愿意,我可以再降一些。


钟原眼睛都没眨一下,点头成交。


我擦汗,这小子很有钱吗?不过我还是不太放心,于是说道:“那……先交钱。”


钟原:“我没带那么多现金。”


哼哼,我就知道有诈。我摇摇头,说道:“一定要先给钱。”


钟原为难地掏出钱包翻了翻,最终说道:“这样吧,我的饭卡让你免费用一个月。”他说着,大方地把饭卡递给了我。


我摇头没接:“你别蒙我,里面还有多少钱?”


钟原指了指不远处的刷卡机,说道:“你可以试试。”


我狐疑地拿着他的饭卡跑到刷卡机前试了试,然后我就泪流满面了。


娘的,他饭卡里的钱竟然比我银行卡里的钱还多。


于是这笔买卖成交。我收好那张沉甸甸的饭卡,还是觉得有的地方比较诡异,便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找我做这件事情?”我把“我”字咬得很重。我和钟原貌似没什么交情啊,恩怨倒是有。


钟原笑眯眯地答道:“正好遇到了你。”


我:“……”


这个人的逻辑太诡异了,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反正一个月的免费刷到手了,我也懒得管其他的了。不就是四句话吗,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胡说八道了。


想到这里我释然了。


西门对面的咖啡厅挺漂亮的,不过里面东西太贵,我很少去。


我来到这间咖啡厅,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二号桌那里果然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生。她正百无聊赖地搅拌着咖啡,还时不时地看看手机。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低头对那女生说道:“钟原不会来了,他永远也不会来。”


那女生抬头看我,先是惊讶,紧接着就有点愤怒,还有那么一丝委屈。她忍了忍,问道:“你是钟原什么人?”


我是他的仇人。


这话我只在心里说了一遍。我是这么想的,反正我和钟原说好了,四句话换一个月的免费刷,多说一句都算我亏。于是我看都没看那个女生,继续走到十号桌前,重复刚才的话。


等到完成任务,我赫然发现,这四个桌的人,都是女生,而且都是只有一个女生……


难道,难道钟原是要和她们约会?太强大了吧,一下子约四个?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找我来,就是为了拒绝这些人?


继续顺着这个路线想,也就是说,钟原他自己扮白脸装好人,让我在这里扮红脸,跑来帮他拒绝别人?


这……钟原你也太坏了吧。


我回头看着那几个仍旧坐在座位上不愿离去的女生,她们此时齐刷刷地用愤怒而幽怨的眼神看着我,就仿佛怂恿钟原拒绝她们的那个浑蛋是我。


原来,我自己刚才那么小小地转了一圈,瞬间就得罪了四个美女,压力好大。


我觉得有必要跟她们解释一下,于是我站住咖啡厅的门口,对着那四个美女,高声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钟原让我说的!”我说完这些,不敢再看她们,溜出了咖啡厅。


虽然被钟原算计着去干了一件得罪人的事,不过我还是比较开心的。毕竟一个月的免费早午晚餐,是更加有吸引力的。面子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第二天中午,我揣着钟原的饭卡跃跃欲试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喂?”


手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木头师妹?”


一句“木头师妹”成功地唤起了我的警惕,我说道:“钟原?你想干吗?”


钟原答道:“我想吃饭。”


我怒道:“怎么着,你想反悔?”


钟原:“我说让你用,又没说自己不用。要么在食堂等我,要么你打好饭送到我宿舍楼下,你自己选一个?”


我:“……”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可是我又没有办法,当时钟原大大方方地把饭卡给我,谁又能料到他还有这么一招?他其实就是想逼着我主动把饭卡还给他是吧?这个小气鬼!


我偏不,我偏偏要当着他的面狠狠地吃他的钱!


想到这里,我豪壮地握了握拳,答道:“我在二食堂,你过来吧。”


钟原:“正好,我也在二食堂。”


于是我挥洒着眼泪和“一、二、四”告别,含泪奔向了钟原。


中午的时候我像个暴发户似的,点了两份菜,还买了份汤,反正是钟原买单。中午这顿饭吃得我无比满足,如果钟原能再稍微表现出一点对于金钱的紧张感,那就完美了。


吃过午饭我揣好钟原的饭卡,然后去取车,钟原这家伙却跟着我。


我扭头瞪他:“不是说好了你的饭卡我来保管吗?我信不过你的人品。”


钟原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可是我的自行车被盗了。”


我:“然后呢?”


钟原:“然后咱俩正好顺路。”


算了,忍了。我大方地打开车锁,招呼他过来。


钟原不疾不徐地走到我身后,站定。


我看他停在我身后,讶异地问道:“喂,你不会是……打算让我载你吧?”


钟原点头,用无比自然的口气说道:“别人的车我骑不惯。”


我擦汗:“你见过女生载男生吗?尤其我这么娇小,你这么庞大!”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女生之中算是中等,可是跟钟原一比,确实是娇小。


钟原却笑眯眯地说道:“我很庞大?你应该庆幸我不是陆子键。”


我怒:“要是陆子键,我背他都心甘情愿,可是你,不行!”


钟原却一屁股坐在我的车座上,厚着脸皮说道:“别磨蹭了,我知道你是很凶猛的。”


我跨上自行车,试着骑了两下,不行,钟原太重。又试了几下,还是不行。于是我沮丧地望着钟原,说道:“大哥我认栽还不行吗,可是你能不能先下来?”


钟原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从自行车上站起身。


我抓住机会,跨上自行车,拼命地蹬着,快快快,一定要甩掉这个家伙!


可惜我刚加速起来,钟原就不失时机地坐在了后面,他还嚣张地笑道:“木头师妹,你在我面前耍花招,有成功过吗?”


我一边费力地蹬着自行车,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吗!


骑了一小段距离,钟原的手臂突然从我的身后伸了过来。我吓了一跳,问道:“你……你要干吗?”


钟原没说话,身体却前倾,几乎贴到了我的后背上。我都能感受到他的胸膛散发的热量。我刚想说话,却发现面前一只手机背对着我,而举着手机的那一只手,赫然是钟原的。


此时,钟原含着笑意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说:“木头师妹,来,笑一个。”


我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到“咔嚓”一声,钟原他偷拍成功。


钟原收回手,然后我就听到身后传来他状似很愉悦的笑声。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木头师妹,你这个表情真精彩。”


我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在他的笑声中奋力地蹬着自行车……苍天啊,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钟原欣赏了一会儿我的表情,又伸过手臂来把手机屏幕放到我面前。当我看到自己那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时,我彻底失去理智。


钟原,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壮烈的想法,于是我闭上眼睛,双手一放,两腿一松,自行车失去控制,斜斜地倒了下去。


我直接摔进了路边的草坪里,倒不是很疼。当我睁眼想看看钟原的惨状时,却看到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路边,不怀好意地低头看我。


我不敢相信:“你……”


钟原:“很遗憾,我反应比较快。”


我咬了咬牙,愤恨地说道:“钟原,你是故意的!”


钟原蹲下身,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是。”


我悲愤地握了握拳头,说道:“你在报复我!”


钟原特干脆地答道:“是。”


干了坏事还能承认得这么痛快?怪胎!变态!厚颜无耻!


我有气无力地说道:“可是你已经报复过了……”就是因为你,我刚到手的奖金没了!


钟原扬起嘴角,笑得那叫一个奸诈。他说:“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想再报复你一次。”


我:“……”


我躺在草地上,欲哭无泪。


钟原把我的自行车扶起来,长腿一抬跨坐在车座上,然后他指了指车的后座,对我说道:“上来。”


我躺在草坪上对他怒目而视,就是不起来。


钟原却扬起嘴角,笑道:“难道你想让我把你抱上来?”


我利索地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坐在自行车上。周围的路人一个劲地朝我们这边看,看什么看!


钟原潇洒地一踮脚尖,像骑着一头小绵羊一样,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自行车,悠然朝宿舍楼驶去。


我郁闷地坐在车后座上,不自然地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各样的目光。


钟原一边轻松无比地骑着自行车,一边微微偏着头叫我:“木头师妹。”


我怒道:“不准叫我木头师妹!”


钟原:“那好吧,木头。”


我:“……”


钟原:“木头,我的车是真的被盗了。”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别扭了一小下,随即重新换上凶神恶煞的表情,说道:“你是想跟我解释吗?”


钟原:“不是。我只是想说,在我买到新车之前,我大概需要一直借用你的车。”


我怒:“开玩笑,那我用什么?”


钟原:“反正我们一起吃饭,如果你不愿意载我的话,我载你。”


废话,我当然不愿意载你!可是我也不愿意被你载啊……


我刚想拒绝他,脑子里却突然闪过另外一个念头。于是我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吧,不过,你得交使用费。”哇哈哈哈,我果然有商业头脑。


钟原这个冤大头马上就点头答应了,他随即说道:“这样吧,我的饭卡你可以在超市随便刷,直到我买到新的自行车。”


这年头的饭卡都是一卡全能,可以吃饭,可以在校园超市消费,可以进图书馆,可以……


于是钟原答应我可以在超市刷他的饭卡时,我竟然突然希望他不要那么快买到新车了,这真是个罪恶的想法。


不过我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拿着你的饭卡,那你去图书馆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总是借别人的吧?”这家伙毕竟是金主,我有必要表达一点点关心的意思。当然如果他说这样确实不方便,我也要誓死捍卫我对他饭卡的支配权。扭脸,我真是个虚伪的人。


钟原却满不在乎地回答:“没关系,我想去的时候就带上你。”


我:“……”


我按捺住心里那股抽打他的冲动,争辩道:“可是这样多不方便……”


钟原:“也对,那就把饭卡还给我吧。”


我:“不行!”


钟原却呵呵奸笑道:“其实我可以用你的卡。话说,你还真是根木头。”


我窘,这个方法我怎么没想到呢,自我检讨中……


钟原把我送到我们宿舍楼门口,然后一点不见外地骑着我的自行车离开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咬牙怨念着,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说的,骑不惯别人的车,这么破的车你都骑得惯!


我回到寝室,向“一、二、四”报告了今天的行踪,并且非常遗憾地告诉他们,三爷我一个月之内都不能陪她们一起吃饭了。


“一、二、四”各自低头忙着,一点没有奇怪的意思。


我有一种被无视的感觉,于是站在门口放声吼道:“喂,你们给点反应好不好!”


这时,那三个女人齐刷刷地抬起头,六道闪闪的目光射向我,我一时差点没顶住。


四姑娘古怪地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道:“钟原他盯上你了。也不知道这算是你的不幸还是他的不幸。”


我被她说得有点发毛,结结巴巴地问道:“什……什么意思?”


这时,小二拍了拍桌子,痛心疾首地说道:“三木头,你不能这样做,我家钟原是陆子键的,谁都不能抢,尤其是女人噢……”


小二说得正尽兴,却被老大一巴掌扣到头上。老大抚摸着小二的秀发,款款地笑了笑,说道:“三木头啊,你和钟原不是一个量级的,趁早离他远点。”


老大一说这个,我就想到钟原对我做过的事情,于是我立马悲愤起来。老大,我也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个量级的,可是你不要说这么直接好不好。


等等,不对,她们三个这是在讨论什么,重点好像不是钟原吧……


为了把话题扭回正常轨道,我扯着嗓子哀号道:“我想说的是,我要离你们而去,你们就不打算表现出一丁点的舍不得吗……”


小二翻了翻眼皮,最先表达了她的鄙视:“算了,你还是跟着钟原走吧……哪次吃饭不是你最慢?明明挺粗犷的一个人,就喜欢吃饭的时候装文静。”


“吃东西要细嚼慢咽,这是基本的常识吧……”我一边说着,一边瞄着老大和四姑娘,希望她们能支持我一下。


结果老大和四姑娘却赞赏地看着小二,就仿佛小二是她们的发言人。


我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宿舍楼下遇到了钟原。他正坐在我的自行车上,一只腿撑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是不耐烦。


我走上前,朝他讪讪地打了个招呼。


钟原却面无表情地说道:“下次七点钟准时出现在这里,不要让我等。”


我奓毛:“我凭什么听你的?”七点啊,七点的时候我刚睁开我那惺忪的睡眼好不好。


钟原眉毛微挑,送上一个招牌性的奸诈笑容。他缓缓地说:“随便你,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车卖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反正你这车也就值一堆废铁钱,到时候我也用不着赔太多。”


靠!


虽然我很鄙视他这种行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威胁很具有说服力。就算他把我车卖了,也赔不了我几个钱,可是到时候我得花更多的钱重新买一辆……


钟原,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想到这里,我灰溜溜地夹紧书包,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坐在那本属于我的自行车的后座上。


我就是一出人间惨剧。


食堂里。钟原磕开一个鸡蛋,细细地剥着,一边剥一边问我:“木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汗,有意见的是你好吧?我翻了翻眼皮,冷笑道:“没什么,只不过看不顺眼而已。”


钟原没有生气,而是说道:“其实我看你挺顺眼的。”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家伙又鬼上身了?


钟原抬起眼睛面对着我,微微一笑,说道:“我一看到你那纠结的表情,就想让它更纠结一些。”


靠,钟原你丫就是一变态,变态中的极品,极品的变态!


这天,我和钟原正在食堂吃饭。我总觉得周围的人若有若无地在看我们,可是当我抬头去寻找那些目光时,又什么都没发现。诡异,太诡异了。


我把我的想法和钟原说了,钟原却专心致志地吃着午餐,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道:“木头,你已经过了那个到哪里都觉得别人是在看你的年纪了。”


我瞪了他一眼,没反驳。这时,钟原的身后突然有两个男生站起来快速走到我们这里,然后分别坐在钟原的两侧,还勾着他的肩膀,好像和他很熟络的样子。


我咬着筷子,诧异地盯着这两个人。


那两个男生对我友好地笑着,其中之一说道:“师妹好,我是路人甲,他是路人乙。”


我差点把筷子咬断,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还带路人甲乙丙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钟原终于把目光从午餐上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他抖开那两个人的手,面无表情地对我说道:“我室友,一个姓路,一个姓任。”


路人乙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是路人组合。”


窘,钟原,你室友比你还冷。


虽然比较怪异,但好歹是师兄,于是我朝他们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路师兄好,任师兄好。”


那两人似乎很开心我这样叫他们。路人甲用一根筷子点着桌子,笑嘻嘻地说道:“师妹好乖呀。放心吧师妹,钟原要是敢欺负你,我给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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