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的声音||《霍乱时期的爱情》人物分析二

昨天顺了第一部分中的绝对主角,灵魂人物乌尔比诺医生。今天就从那些被一笔带过的小人物开始说起,那些对于小人物的精准描写让人不禁感叹,名家毕竟是名家啊!在第一部分中, 所有的人都是为了服务灵魂主角乌尔比诺医生。

第一个出场的小人物是实习医生。他就像是每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那样,努力积攒经验,让人心生好感:“他给警官和实习生下的指示明确而迅速。不必解剖验尸。……年轻的医生非常失望:他还从来没有机会在尸体上研究氰化金的作用。(然而这正反衬了乌尔比诺医生权威和高傲。)胡维纳尔·乌尔比诺医生惊讶于自己竟从未在医学院见过这个学生,但那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和安第斯口音立刻便使他明白了:也许这年轻人才刚刚来到这座城市。” 后一句话非常能够引起我的共鸣,让我想到了初初参加工作时的自己。而乌尔比诺医生的反应则让我联想到了现在的自己。两个“自己”就这样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感情,丰富了我的阅读感受。

实习医生的再次出场,是在乌尔比诺医生的学生从业25周年午宴上。在纸质版(2012年9月出版)的第41页,作者用实习医生作为道具,表达了乌尔比诺医生的衰老以及他的不服老:“……无疑,他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他甚至宁愿死掉,也不愿忍受失忆的煎熬直到天亮。正当他又差点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是,一道仁慈之光照亮了他的记忆:这个年轻人去年曾做过他的学生。……但无论那时还是以后,乌尔比诺医生从未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就是那天早上和他一起在赫雷米亚·德圣阿莫尔家的实习医生。”

被一笔带过的还有一个人:马可·奥利雷奥·乌尔比诺·达萨。他是乌尔比诺医生的儿子。这个人出现的作用是为了告诉大家,乌尔比诺医生这样一个世人看来成功巅峰的人已经穷途末路了:“……而且他比谁都明白,自己是这个濒临灭绝的姓氏最后的一位主角。他的两个孩子是家族的终结,而且没有任何闪光之处。”这句话是有来头的,在前面的午宴中,他这样描述小乌尔比诺的出场:“汽车穿过泥泞的院子,溅了乐师们一身泥浆,并用它那鸭子叫似的喇叭声,把围栏里的鸭子惊得一阵乱叫,最终停在了门廊前。马可·奥利雷奥·乌尔比诺·达萨医生和妻子一边笑得前仰后合,一边从车上走下来,……原来这些就是迟来的餐后甜点。……乌尔比诺·达萨医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在下雨之前就请他帮忙把甜点带过来,但他开上皇家公路后,又折了回去,因为有人告诉他,他父母家中失火了。”小乌尔比诺医生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靠谱的人。

这两个人物都是作者的闲笔。然而即便是闲笔,作者也把他们写的十分生动。让人感觉到我们的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人,他们和主角不同,那么真实的生活在我们身边。

当大家都在猜测谁是主角的时候,一个身穿丧服,头戴玫瑰的女人出现了。这个女人住在满大街都是泥泞的贫民区,在由大部分建在木桩上,用褪色的朽木和锌皮屋顶盖成的房子里区分不出什么不同。然而,她的房子毕竟和别人的房子不同,她的窗帘镶着花边,她的大门时从某座古老教堂里卸下来的,她的客厅“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看不见的树林,到处是鸟语花香,摆满了精致的家具和器物,每一件东西都在它应在的位置。”她说着不太流利的卡斯蒂利亚语,“她一直陪伴着他(赫雷米亚·德圣阿莫尔),知道他死前几小时,一如她半生都怀着仰慕和谦卑的温柔陪伴着他一样。这种感情几乎与爱情无异,但在这座连国家机密都处于众人掌控之中过得昏睡省城,竟然无人知晓。”他和她之间被作者称之为如同禁忌之爱一样的爱情,“生活已然向她证明,这或许倒是一种典范。”

女人和摄影师之间的爱情仿佛在隐喻后文中乌尔比诺医生临死前对妻子的强调“只有上帝知道我有多爱你”这句话是多么的虚弱。是的,在爱人去世后,“她会像以前一样继续住在这座穷人等死的墓穴中,无怨无悔,因为在这里,她曾体验到幸福。”她的爱情永远活在她的心中。如果看到后文,我想这种对比的感受将会更加强烈。

赫雷米亚·德圣阿莫尔,儿童摄影师、流亡者、棋艺高手、医生的好朋友。他在故事的开始就已经死了。作者在处理这个人物的时候,他选择了略写。作者用轻描淡写似得白描勾勒了德圣阿莫尔这个人形象和身份,引出了用刻意塑造的主角人物乌尔比诺医生,再用解谜一样的手法正面描写了他的秘密情人。认真分析之后,可以这样认为:德圣阿莫尔是这两个人某种形象的投影。

对于女人而言,她的性格与做事方式投影在德圣阿莫尔身上就是他流亡者的身份,对于乌尔比诺医生而言,他对衰老的恐惧、否认以及种种作态投影在德圣阿莫尔身上就是对于衰老的恐惧,直接面对——自杀。这种隐晦的写作手法极为特殊,无法否认,强烈的对比感使得再隐晦的写作手法都会给人以强烈的震撼,让人一边忍不住想要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一边又不停的回味作者精心烹调的珍馐美馔。

对于整个故事的情节而言,戴玫瑰的女人这一个形象的塑造又可以和医生的妻子达萨做对比。女人对待爱情的方式是隐忍的,是秘密的,她甚至为了完成爱人的愿望,帮助他死亡。真可以说是愿意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一个形象。同时,作者借用他的身份告诉大家,在这个城市里,人们认为的寡妇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不会流一滴眼泪,不会浪费自己的雨声,在慢火煮炖的回忆的蛆肉汤中煎熬,不会吧自己活活埋葬在四面墙壁之间,成日为自己缝制寿衣,尽管这是当地人乐见寡妇做的事情。……”

反观医生的妻子达萨,在医生因意外而亡之后,她哭泣着入睡,哭泣着醒来,心里想的却是邻居阿里萨。

在第一部分的描写中,达萨是个好妻子的典型代表:“自从新婚旅行回来后,费尔明娜·达萨便一直根据天气和场合为丈夫挑选合适的衣服……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帮他穿衣服……她心里很清楚,起初她这样做只是因为爱,……可无论他,还是她,都无法说清这种相互依赖究竟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还是习惯使然。”

“他让人用实心愈疮木做了一只特大号的木桶。而费尔明娜·达萨就用这只桶,依照给新生儿洗澡的程序给丈夫洗澡。”

“快到四点钟时,她让人给丈夫送去一杯他每日都和的加碎冰块的柠檬水,并提醒他该穿好衣服去参加葬礼了。”

达萨时刻留意着丈夫的举动:“费尔明娜·达萨像往常一样时刻留意着他,特别是看到他当众陷入沉思时。她停止用餐,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将他拉回现实,……”

同样的,她也备受丈夫的宠爱:她热爱动物,“刚结婚时,她利用两人间爱情的新鲜劲儿,在家里养了许多动物,远远超出了理性范畴。”而乌尔比诺医生“虽然身处这样一大堆令人延误的活物之中,但只要想想他的妻子不仅是加勒比地区最美,而且也是最幸福的女人,他也就知足了。”

她聪慧而“桀骜不驯”:丈夫说“凡是不会说话的,一律不许进这个家”,她就去买下了一只帕拉马里博皇家鹦鹉。既满足了她热爱动物的天性,又完美的规避了丈夫的要求。她也会和其他在婚姻中逐渐平淡的女人一样。没事吵个小假,斗嘴绝不认输(主见香皂事件)。

当然,她也从来不会理解她的丈夫,但是她是个完美的妻子,甚至对于很多事,尽管她不理解,也愿意顺从丈夫的意愿:“如果你也像他那样,因为如此严肃的理由而决定去死,那我的责任便是做和她同样的事。”

与善于隐忍的摄影师的秘密情人一一对比之后,就会发现费尔明娜·达萨的个性也十分鲜明,作为一个妻子,她就是一个活的典范。甚至于可以这样认为:如果医生是个脸谱化的人物,那么费尔明娜·达萨就是顶着脸谱面具向人做鬼脸的一个鲜活又可爱的妇人,她可能是我们的妈妈,可能是邻居阿姨,甚至有可能是我们自己。

对于医生而言,城里最美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她的平民身份是他高于别人见识的证明,达萨是他面子,是他的骄傲。为了这些,他可以忍受妻子的小爱好,可以无视婚姻中两人没有存在过的心有灵犀,甚至在冷战的过程中,为了维持他完美婚姻的表象,甘愿主动认错,无奈求和。

就像文章开头说的论点一样,作为第一部分的灵魂,乌尔比诺医生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所有人都是因他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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