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
吉娜是我们合作的婚纱店老板娘,云南大理人,多年来一直漂在北京。她说话嗲声嗲气,平日总是化很淡雅的装,睫长眼大,皮肤白皙,我们常拿她开玩笑,说她像极了志玲姐姐。
那天晚上,我们忙完了一场婚礼。我忽然心血来潮,便叫上吉娜一起去K歌。
吉娜是我们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的高素质不说脏话不发神经的南方姑娘,腼腆又平静。
可是这晚,大家喝挂了,她也喝多了。
不得不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上大学那会儿,无论是唱夜猫还是网吧刷通宵,第二天,照常生龙活虎。可是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我和叶小眉都已经困得两眼发直。
“唱不动了,年龄大了,回家吧......”我打了哈气,再一看叶小眉,她已经倒在一边,打起了呼噜。
昏昏迷迷之际,一首老歌悠然响起。
“夜已沉默,心事向谁说,不肯回头,所有的爱都错过,别笑我懦弱,我始终不能猜透,为何人生,淡薄......人生风景在游走,每当孤独我回首,你的爱总在不远地方等着我.....”
我睁开眼,惊讶地看见吉娜大口大口的喝着啤酒,死死握住麦克风,一边唱,一边抹着眼泪。
这首老歌,老得都掉渣了,像一本写满了岁月便签的笔记本,随便一翻,都是琳琅满目的回忆,酸甜苦辣,散落满地。
虽然平时和我们在一起,她总是装着90后的模样,又是二次元,又是王者联盟的。可是这首歌,却完全暴露了她的年龄。
“她怎么了?”我很好奇,扭头问叶小眉。
叶小眉小声和我说:“据说相亲的对象,又吹了。”
我打了一个盹,严肃地说:“这个年龄找对象确实难。无非掰开揉碎的谈条件,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再说了,那些三观正,不约泡,无婚史,心理健康,有车有房的好男人,孩子都打酱油了。”
叶小眉也打了个盹,严肃地说:“其实,她在云南老家,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据说还在等她。”
后来我才知道,吉娜老家的男朋友叫阿桐,是个土生土长的云南人。
吉娜和阿桐住得很近,从小他们就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谁也没有想到,小时候的吉娜可是个女汉子。阿桐文气瘦弱,在学校总被几个男生欺负。
吉娜气不过,当时在她的心里,阿桐是她的小弟,是被她罩着的。
“靠!打狗也得看主人啊!”吉娜气冲冲地拎起一根大木棍,拉上阿桐,如古惑仔的十三妹一样,奔向那几个男生复仇。
结局可想而知,那几个男生看见吉娜手举大木棍,一副要和他们拼命地气势,他们也不敢对女生怎样,顿时都怂了。
阿桐当时感动坏了,一把抱起吉娜说:“我真没用!长大以后,让我保护你吧!虽然我很瘦弱,可是我愿意用一生为你挡风遮雨。”
那时候的吉娜,一直只在小城里生活,见过的世面太少了,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在她心里,就是全世界。
大学毕业以后,阿桐顺利进入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吉娜说,是那种朝九晚五,二十岁就看到退休的工作。
阿桐曾经向吉娜求婚,吉娜却说,她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不想这么早就过上家庭主妇的生活。
那是十年前,二十岁的吉娜来到了北京。她永远忘不了那天下午的阳光,她拖着一个大包,孤零零站在偌大的北京站前的情景。
这里大厦如林,酒楼栉比,大型的购物商场内满是国际名牌,数不尽的金融中心、各种各样的餐饮食肆。
她说,也许你们这些大城市的孩子,永远无法想象到,北京对于小地方来的人,意味着什么。
北京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太大了,这里人才济济,到处都是资源,到处都是机会,每天都在发生有趣的事情。这里有一种老家没有的东西,叫梦想。
她和阿桐说,“我不回去了,我要在北京立住脚跟。”
阿桐疑惑看着吉娜,他感觉到了,吉娜不再是那个为他打架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她要飞翔。阿桐无奈,独自留在了云南。
随后,吉娜在北京开始找工作,她做过房产中介,搞过会展,随后存了一些钱,开了一家自己的花店,然后进入婚礼圈,花店里又加上了婚纱。由于家里在云南有花材的路子,这些年倒也略有盈余。
阿桐多次来到北京看望他,开始的时候,吉娜一见到阿桐,就和他绘声绘色讲起北京的所见所闻。阿桐只是面露微笑,静静地听着。他没有话和吉娜说,因为老家那里,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
渐渐地,吉娜变了。她开始嫌弃阿桐,她觉得他不上进,觉得他一成不变。她甚至觉得,和阿桐在一起,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
终于有一天,阿桐来到北京看望吉娜。
那是一个夜晚,吉娜坐在广场的长椅上,脑袋耷拉着,一副不耐烦地模样。
“分手吧......”吉娜说。
阿桐眼含热泪,问:“为什么?”
吉娜淡淡地说:“我们不合适......”
她想迅速结束这次谈话,起身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阿桐的全身在颤抖,他慢慢抬起手,想上前去拥抱她。吉娜却不屑的笑了笑,她离阿桐还有一步的距离。
她决绝的转身离开,而阿桐只能拥抱她的背影。
阿桐临走前,说:“如果有天你累了,记得回家,我等你。”
阿桐走了。
此时,酒过三巡,已经夜近三更了。
KTV包房,吉娜面不改色,又喝一杯,轻轻把头搁在桌面上,说: “来北京十年了,累了,想家了......”
如果你那么喜欢北京,那为什么会想家呢。
那天以后,我们有三个月没有见到过吉娜。
后来,吉娜深夜打电话给叶小眉,说:“小眉,我要结婚了。”
叶小眉说:“哇,闪婚啊,谁啊?”
吉娜停顿了一下,说:“是阿桐。”
叶小眉惊讶地说:“你们复合了?”
吉娜说:“我回家了,想请你们去大理给我们办婚礼。”
这句话平静,可是我听起来,却是五味杂陈。
叶小眉问:“不在北京混了?”
吉娜说:“前几个月,我每晚睡不着,想跟过去的自己谈谈,想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被那些绚丽的外表迷惑了内心罢了,我迷失了自己,我发现在这空荡荡的旋涡中,根本找不到彼岸。
我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那才是真实的自己。我要感谢上天,他还在原地等我。现在,我们坐在洱海边,他弹吉他,我吹口琴,就算这样坐一整天,也是最有趣的一天,比北京有趣多了,也踏实多了,因为,这里才是完全属于我们的世界。
我们两家凑钱把新房改成一家客栈,里面全是花。以后你们一定要常来作客啊。”
“真是恭喜你了,可是那么远为什么还想让我们去给你策划婚礼呢?”
“因为你们是我在北京最好的朋友,我想让你们见证我们的幸福!”
我们在吉娜的客栈中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和苍山洱海一起见证了吉娜和阿桐的幸福。
我见到阿桐。感觉他阳光帅气,说话风趣幽默,在我看来,他一点都不瘦弱,他的肩膀,足够让这个女人依靠终生。
吉娜回家了,但并不是每一个女孩都如吉娜这般幸运,能有个阿桐在原地等待。
世事如梦,而我只想醒来后第一眼见到你。愿你走过浮华,仍能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