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了一夜,满地的落叶飘落在镇上的各个角落。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伴随着这响声随之而来的却是小镇南街西角边传来的嚎啕大哭声,还有小孩嘤嘤的啼哭声,也有一边妇人们的叹息交谈声。
“大成没了!”街坊邻居都在传。
大成是小镇南街的生意人,也是第一批下海捞金的年轻人。他原先在镇供销社上班,随着国家的政策改变,市场经济越来越好,吸引了一大批想先发家致富的人。大成就是其中一个。他辞掉了供销社的工作和人一起去郑州做批发布匹生意,远比他上班的供销社工资高的多,这几年也捞了不少钱。眼看着好日子越来越让人羡慕,谁知道竟出了意外,家人到郑州时人已经不行了。究竟是得急病死的还是被人害了最终不了了之,不得而知。燕香在家哭得死去活来,她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前人人羡慕人人夸的好日子再不会有了。两个孩子女儿只有八岁,儿子才五岁,看见大人哭孩子也懂事了知道再也看不见爹爹了也跟着哭,娘仨围在一起哭的让人可怜落泪。
燕香办完大成的丧事整个人瘦了一圈,本来丰腴的脸露出了尖下磕,一双桃花眼布满忧郁的神情,让男的不由得想多看几眼。燕香还不足三十岁,平常就爱打扮,在街里就是出挑的俏媳妇,加上长的身材好,鹅蛋脸,小葱鼻,一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更加讨人喜欢。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是燕香可不怕别人说啥。田里的活要干,两个孩子小,平时弄不动的东西碰上谁就叫谁帮忙。燕香固然不怕可别人怕呀,街上的媳妇都是大嘴巴,看见谁给燕香帮忙了就赶紧回家给谁的媳妇说了,媳妇们管得严,男人们也不敢不听,都怕落别人闲话。但也有不听媳妇说管的,于良就是一个。
说起来于良的媳妇和燕香的娘家还是一个村的。于良的媳妇比艳香大十来岁,于良是南街支书,平时也关照燕香几分。比如夏收后该去粮站交公粮了,于良就让人把燕香的粮食扛到自己的小四轮车上一起拉走,省得燕香一个娘们受难为。街里要铺路了,每家每户按人头查得拉多少方土,于良让人把这些都算在自己头上,只是让燕香象征性地拉两平车土在大家跟前走过。许多这样的事燕香都记下了,她又不傻,她不知道该怎样还这份恩情。邻居和娘家的人都劝燕香趁年轻再找个男人来分担,燕香也想找,可是一双儿女谁会真心待见呢?有谁会给别人养儿女呢?丟给婆家又舍不得,怕婆家人不善待。想来想去就这样守着孩子过吧,过到哪说哪。
于良待燕香家的特殊渐渐地在街里传了出来,说啥的都有,当然都是背地里说的,因为也畏惧于良支书的威严。这几年国家的政策好,南街发展的也越来越好,有纸箱厂,有泡沫厂,方便面厂,还有街道两旁已规划成商业街道。于良在县里也成了人民代表发了言并受到县长的接见,南街的人还是尝到甜头了的 ,表面上都还是尊敬地和这个支书打招呼。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人们发现燕香和于良关系变的更亲密了。燕香有事就叫于良哥,声音甜甜的,弱弱的,好像在男人的心头挠痒痒,挠得心头火烧,在众人面前一点也不避讳。更让人惊讶的是于良竟然公开带着燕香去县城买东西,去旅游,燕香好像也很享受这种待遇。于良的媳妇在家哭闹不止,于良的爹也语重心长地教导于良,于良的女儿儿子也哭着求于良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于良没有听家人们的劝阻,也不在乎街上人们说什么。他一如既往地和燕香好,他好像从燕香身上找到了久违的激情和青春一样,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青春年少,情窦初开。在燕香的眼里,嘴巴里,轻声细语地说话里,还有娇羞的眼神和撒娇的动作里,这些在他媳妇身上不曾有,从来都不曾有过。就是媒人说媒让他们互相相看的时候,他媳妇给他的印象是:木讷,醇厚,会过日子。他媳妇一个囤字脸,死羊眼,除了皮肤白没有啥好看的。要不是当初她媳妇的舅舅是副县长他也不会娶她,那是他爹非得让他娶个这样的媳妇,说老一辈的关系都好,算卦的也合过八字了女大三抱金砖。说是她媳妇的命格好会让于良过上好日子。
说起来于良能当上支书完全凭的是自己的能力,从一个食品点卖肉的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好像算卦的算的也不错。可于良不会承他媳妇的好,他完全是自己扒出来的没有依靠别人。于良真的和燕香好了,好的不能自拔,燕香的婆家人也懒得管这事。因为有人替他们管大成一家自己不更省事?管他是啥人哩,反正不吃亏,何况于良是支书,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用得着人家,所以没有人去找于良的麻烦。
最苦的是于良的媳妇,她成了怨妇,见个女的就想把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她心里像是挤压着一团烂棉花,闷得很。很想把这些东西都掏出来,可是无论怎样想,反复地思量这团烂棉花还是掏不出来,压在心里出不了气。虽然家里已经过得非常好了,比起一般人家强了太多,但是没有人看见于良媳妇有过笑脸,有时说着说着就流泪了。于良不喜欢她这样子,这样子是明着给他丟脸了,她越是这样于良越不喜欢,越不喜欢就越想和燕香在一起。燕香是常常笑着的,妩媚动人的,勾魂的,娇俏的。她在于良面前几乎没有哭过,最难受的时候都过去了哭有什么用?她还是那句话:过到哪说哪。燕香在街里也不怕别人说自己,该干啥干啥像往常那样,打扮的还是清丽可人。只是于良媳妇每次看见她都会骂她骚货,不要脸!不管人多人少就让她没脸。燕香每次看见她就躲开,她骂也不恼就那么淡然地盯着于良媳妇。次数多了于良媳妇也骂烦了,没有新的招数了。燕香还是依旧和于良来往,依旧享受着于良的特殊待遇。时间长了,人们对于他们这种关系好像也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好像他们是一对夫妇一样的存在,没啥见不得人的。
于良媳妇的沮丧和燕香的欢悦都是为了同个一男人。于良把家里的东西置办的很好,两个孩子上学找工作都不是问题,把孩子姥姥家也安置的也很妥当,只是于良媳妇的心纠结成了死结。她成了镇上的笑话。她不可能离婚,她活了快半辈子了,孩子都大了,她能咋地?她只能自己生闷气,自己安慰自己,有时又不甘心,她改变不了她只有妥协。她顶着一个大大的草原过生活太沉重了,就算于良把家里的条件改善的再好也不如一个人回来陪她说说话,关心呵护她。那样的日子对她来说成了枉想。
于良媳妇病了,得的是脑梗塞。左边的手和脚不会动了,半边身子瘫痪了。于良联系了郑州医院里的医生去郑州住院了,过了一段时间回家了,左边还是不太能动,医生说得康复,好好锻炼。于良雇了一个中年妇女天天带着她媳妇去康复科康复,一直效果不大。最后还是得躺在家里的床上,雇了一个保姆天天伺候着。孩子们来家的时候,于良也偶尔和他媳妇说说话,于良媳妇的眼有时会盯着于良一直看,她心里清楚地很,手脚虽然不灵活但是脑子没坏。于良不想和他媳妇对视 ,他要不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是不会看她的。一个男人心里怎会一起放下两个女人?他自认为这些年让他媳妇风光体面了,家里外面一点也不差,好衣服,金首饰别人没有的他都给她了,甚至娘家的有些东西他也管了。孩子们上学找工作哪一样不得求人花钱,这些事从来不让她操心,除了不能给她一颗心他啥都给她了。
于良媳妇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她走的时候六十七岁。按照现在的医学条件她得的脑梗塞肯定是能治好的,镇上的好几个人都和她一样的病,有的甚至比她的还严重都恢复的很好。因为于良媳妇有打不开的心结,一直郁郁寡欢所以治疗上很难。燕香和于良好了许多年了,一直也未再嫁,于良媳妇死了,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两个会光明正大地领证结婚,让人们很失望他们始终没有。用燕香的话说: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领那个有啥用?这么多年没证不都是这样过了?
也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差一个证吗?那个有证的女人还不是早早地回去了?燕香的话也还是过到哪说哪。人一辈子都瞎过吧,谁会想到将来又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