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在大年三十的夜里,我安静地坐在电脑面前,纵使外面烟花璀璨,心里却对一个仿佛很久远的人油然而生出某种怀念,现在细细想来,他和我在某些方面很像吧。
——前记
第一节
我的家在一座五线小城里的一条小街上,还算比较大,有那么几个空房间可以租出去,这也意味着一种长期和一些熟悉的陌生人相遇。在春去冬来的岁月里,我能记下的面孔并不多,很惭愧,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大多只是每天擦肩而过罢了。
我已经记不起何时,有那么一个面容如柴火般枯槁的老人,入住了我家的最靠近街口的房间,他离开的时候,我也未能亲自在旁边看他收拾东西,连最后一次目送都不曾给予。后来,听我爷爷说,他这一租,就是十年。我很吃惊。从为数不多的交谈中,我大概只知道,他是湖北黄梅人士,子女不是很孝顺,一个人跨出省界,来到了我家这里租了一间背阳的房间。他的初始行李里有一床绣着老式花纹的被子、一支仿佛永远抽不尽的烟斗、一个用来自制补酒的瓶子,等等,哦,对了,还有他一路拉来地长货车,木头做的,有两个轮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他安定后,他干起了买卖的活,批发了一车的玩具和小生活用品,比如,他曾经送给我的拨浪鼓、小风扇、手套,之类的,这些刚好能摆满那辆小货车里。大体来看,他每天早上七点的样子出门,下午六点的样子回来。很多次,我骑自行车出门上学能刚好看到他拖着货车出门,那时都会挥一挥手,打声招呼。每次回来也是一个人拖着货车。由于我家门口和街道路沿有一个过渡的斜坡,每次他都要做些缓冲加速的准备。
不知何时,他开始习惯性让我在货车后面帮着推一把,尤其是在小学的暑假里,傍晚时分我都会一个人搬出一张两米的竹子做成的桌子到门口坐着或者躺着,地方叫“桌床”,顾名思义,可以当桌子,也可以当床。这是我爷爷在1991年做的,之所以时间如此清楚,是因为这四个数字用黑色墨水写在了桌床底面。每次使用洪荒之力从室内搬到门口时,都会看到这四个数字。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在等待着他的回来,他的货车,他的并不知道有没有卖出一件物品的货车。暑假的傍晚,蚊子很多,那时的我喜欢翘着二郎腿躺在那张能提供凉意的桌床上,摇着扇子赶蚊子。睡意经常会有,记得有那么两三次,我一睁开眼睛居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如果看到我睡着了,就不会叫我起来了帮他推货车了。而那时候我的家里只有爷爷奶奶,从菜地里劳作回来,也会很晚很晚回来做饭吃。而我的父亲和母亲,那时候大概很久没有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