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223】衰至便骄,骄至便衰。2021-06-11

8、

九月,北魏朝廷下诏,命侍中、太尉、汝南王元悦入居门下省,与丞相、高阳王元雍参决尚书奏事。

9、

冬,十月十七日,任命中书监、中卫将军袁昂为尚书令,即以中卫将军名号开府仪同三司。

10、

北魏平恩文宣公崔光病重,北魏主元诩亲自前往探视,拜他的儿子崔励为齐州刺史,并为他撤去音乐,取消游玩。十一月十五日,崔光去世,皇帝亲临吊丧,恸哭,为之减少膳食。

崔光宽和乐善,终日怡然自得,从不生气。于忠、元义掌权用事,因为崔光是前辈贤德,对他都很尊敬,政事也多向他咨询决策,但是,他却不能救裴植、郭祚及清河王元怿之死,时人将他比着张禹、胡广(张禹事见公元110年记载,胡广事见公元172年记载,都是明哲保身)。

崔光临死,举荐都官尚书贾思伯为侍讲。皇帝元诩跟从贾思伯学习《春秋》,贾思伯虽然显贵,倾身下士。有人问贾思伯说:“您是怎么能做到不骄傲的呢?”贾思伯说:“衰败来临时就会骄傲,这怎么是常有的事呢!”当时传为雅谈。

11、

十一月一日,日食。

12、

十一月二十二日,南梁尚书左仆射王暕去世。

13、

南梁最初只有扬州、荆州、郢州、江州、湘州、梁州、益州七州用钱,交州、广州用金银,其余各州杂以谷米、布帛为交易媒介。皇帝萧衍于是铸五铢钱,钱的形状完好,钱孔、钱边及四周凸起全都完备。又另外一种没有周边凸起的,称为“女钱”。民间私用古钱交易,不能禁止,于是朝议废除铜钱。十二月六日,开始铸铁钱。

14、

北魏任命汝南王元悦为太保。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五十

梁纪六

公元524年——525年

共2年。


高祖武皇帝六

普通五年(公元524年)


1、

春,正月二十日,北魏主元诩到南郊祭天。

2、

三月,北魏任命临淮王元彧为都督北讨诸军事,讨伐破六韩拔陵。

夏,四月,高平镇平民赫连恩等造反,推举敕勒酋长胡琛为高平王,攻打高平镇,以响应破六韩拔陵。北魏将领卢祖迁击破叛军,胡琛向北逃走。

怀朔镇被破六韩拔陵部将卫可孤围攻已经超过一年,而外援不至,镇将杨钧派贺拔胜找临淮王元彧告急。贺拔胜招募敢死少年骑兵十余人,夜里伺机突围而出,贼军骑兵追上他,贺拔胜说:“我是贺拔破胡。”贼兵不敢进逼。贺拔胜到云中见到元彧,对他说:“怀朔被围,随时都可能沦陷,大王如今顿兵不进;怀朔如果沦陷,则武川危急,贼兵锐气百倍,那时候,就算是张良、陈平复出,也不能为大王设计了。”元彧许诺出师,贺拔胜回来,又突围入城。杨钧再派贺拔胜出城观察武川形势,发现武川已经陷落。贺拔胜驰还,怀朔也崩溃,贺拔胜父子都被卫可孤俘虏。

五月,临淮王元彧与破六韩拔陵战于五原,兵败,元彧被削除官爵。安北将军、陇西人李叔仁又败于白道,贼军气势更盛。北魏主元诩引见丞相、令、仆、尚书、侍中、黄门于显阳殿,问道:“如今寇寇连接恒州、朔州,逼近金陵(迁都后留在北方的皇家陵园),怎么办?”吏部尚书元修义建议派重臣督军镇守恒州、朔州,以抵御贼寇。皇帝说:“去年阿那瑰叛乱,派李崇北征,李崇上表请求改镇为州,朕认为旧有的制度,不便革新,没有批准。没想到李崇这份奏章,却诱导起镇户不安分的心理,以致有今日之患。不过,过去的事,无法挽救,我只是再提起罢了。李崇是皇亲国戚,又有重望,器识英敏,我想还是还是派李崇去,如何?”仆射萧宝寅等都说:“如此,正是众望所归。”李崇说:“臣因为六镇偏远,接近蛮夷地区,想要慰悦他们的人心,岂敢引导他们作乱!臣罪当就死,陛下赦免;如今又派臣北行,正是报恩改过之时。但是,臣年已七十,加上疲病,不堪军旅,希望另择贤材。”皇帝不许。

元修义,是拓跋天赐之子。


司马光曰:

李崇之表,正是销祸于未萌,制胜于无形。魏肃宗既不能用,到了乱生之日,毫无愧谢之言,反而说是李崇之罪。如此不明之君,岂能与他讨论国家大计!《诗经》说:“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听到一些道听途说的话就应答,听到诵读诗书之言就昏醉,不用金玉良言,反而使我做悖逆之行)”指的就是这种人了。


3、

五月二十三日,加授李崇为使持节、开府仪同三司、北讨大都督,命抚军将军崔暹、镇军将军广阳王深都收李崇节度。

王深,是王嘉之子。

4、

六月,南梁皇帝萧衍任命豫州刺史裴邃为督征讨诸军事,以讨伐北魏。

5、

北魏自从破六韩拔陵起兵造反,夏州、东夏州、豳州、凉州寇盗蜂起。秦州刺史李彦,政刑残虐,在下位的官员和百姓都很怨愤。本月,城内薛珍等集聚党羽,突入州府大门,生擒李彦,杀了他,推举莫折大提为帅,莫折大提自称秦王。北魏朝廷派雍州刺史元志讨伐。

当初,南秦州豪强杨松柏兄弟,数次为寇盗,刺史博陵崔游引诱他们投降,任用为主簿,又巧言悦色,让他们去游说氐人,既而摆设宴会,将他们全部逮捕斩首,于是所部无不猜疑恐惧。崔游听闻李彦已死,自知不安,想要逃去,没有走成。城民张长命、韩祖香、孙掩等攻击崔游,杀了他,以州城响应莫折大提。

莫折大提派他的党羽卜胡袭击高平,攻克,杀死镇将赫连略、行台高元荣。莫折大提不久去世,儿子莫折念生自称天子,设置百官,改年号为天建。

6、

六月十八日,北魏大赦。

7、

秋,七月六日,北魏任命吏部尚书元修义兼尚书仆射,为西道行台,率领诸将讨伐莫折念生。

8、

崔暹违抗李崇节度,与破六韩拔陵战于白道,大败,单骑逃回。破六韩拔陵并力攻打李崇,李崇力战,不能抵御,引兵撤退回云中,与贼军相持。

广相王元深上言:“先朝定都平城,以北边为重,所以特别慎重的选拔亲贤,授给他们军旗,担任镇将,再给他们配以高门子弟,拼死保卫边疆,对这些人,不仅没有剥夺他们升官进爵的途径,反而给他们的家庭免除差役赋税,所以当时的人物,都向慕到边疆服务。太和年中,仆射李冲用事,凉州人(李冲的同乡)全部免除差役;而皇帝的乡亲们,却仍然驻防边塞,除非是身犯重罪,发配边疆,否则谁也不愿意与他们为伍。镇民在本镇的工作,无非是虞候(掌管山泽)、白直(没有薪水),一生的升迁机会,不过军主。但是,他们的同族留在京师的,却能当上上品高官,居留于边镇的,则被排除出文官系统。所以很多人逃离家乡。为了防范他们逃亡,朝廷更加严格边兵管理制度,不许镇人浮游在外,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只能去做土匪!说起来都令人流涕!自从定都洛阳,边疆官职越发受到轻视,只有底层没有出路的庸才,才出任为镇将,这些人到任之后,学习他们的前任,专事贪赃枉法,聚敛钱财。又有全国各地奸滑小吏,因为犯罪被发配边疆,为他们筹划指挥,一切政事,全靠贿赂施行,边人无不咬牙切齿。等到阿那瑰背恩抢掠,朝廷发兵追击,十五万之众度过沙漠,没几天就撤退了。边人见到这样的军队,心中更加轻视中国。尚书令臣李崇要求改镇为州,正是先知先觉之策,而朝廷不许。高阙戍主不能驾驭下属,以至失和,被破六韩拔陵杀死,于是相率为乱,攻城掠地,所过夷灭,王师屡次败北,贼党日益兴盛。这次举兵,指望将他们一举荡平;而崔暹全军覆没,一只车轮也没回来,我与李崇只能顺着去时的道路撤退,回到云中,将士军心解体,没有斗志。今日所虑,不只是西北,将来恐怕其他边镇也是如此,天下之事,很难预料!”奏书递上去,没有回复。

元诩下诏,征召崔暹回京,关押在廷尉。崔暹以女妓、田园贿赂元义,竟然被判无罪。

华杉曰:

元深的奏章,把边疆战乱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了,后来的事态,也是按他说的发展。朝廷不能解决问题发生的根源,而是继续制造更大问题。这是一种当权者的傲慢,觉得天下人都应该对自己逆来顺受,让你干啥就干啥。正是贾思伯的那句话:“衰至便骄。”将要衰亡的时候,人就会变得骄傲起来。再加一句,骄至便衰,你骄傲了,也就要衰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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