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豁在他妈生出来的时候,就是个兔儿唇,在弟兄中排行老二,庄里人都叫王二豁。
王二豁从小就喜欢打人欺负人占上风。心狠手辣,打人拿最厉害的凶器,只怕放不上,不怕把你打死。长大后更是嚣张,方圆十里的人都在背地里叫他恶霸土匪!
三十多岁的时候,大队书记成了他的朋友,他就当上了第六队的队长。他一上任,就开始压迫欺辱队里的人。
他看到王三狗的女人玉梅长得好看,就想睡她,但就在他和玉梅接触了几次后,发现三狗对玉梅看得很紧,便想着把三狗制服。他利用给社员派工的权利,分派三狗去收稀粪。收稀粪是又脏又累的活,但王二豁只给三狗记半个工,还三天两头的骂,说三狗收稀粪不及时,把粪埋得不好。把稀粪撒到路上,臭得全队人不能走路。其实也没有这些事情,根子是王二豁想整治三狗。三狗受不了王二豁的气,就和王二豁干起仗来。王二豁大怒,拿着斧头把三狗痛打了一顿,还宣布扣掉三狗收稀粪所挣的全部工分。在等不见三狗给他下话的第三天晚上,拿着刀子找到三狗家里,要杀三狗。玉梅连忙拉住王二豁,叫三狗给王二豁下话,三狗被打怕了,跪在地上求饶。玉梅也帮忙说好话,王二豁将刀子插在三狗家的桌子上,对三狗说:“我今晚看在玉梅的面子上饶了你!要不然,就给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你知道挨刀子的滋味!”玉梅看到事情缓和,赶忙把王二豁拉坐在炕上,叫三狗出门买酒。自己去厨房做饭。半小时后,社员们很少吃到的一碗热气腾腾的炒鸡蛋和成十张烫面饼子就端到了桌上。玉梅从三狗手里拿过酒瓶,就给王二豁斟上,口里说:“二叔,你老别生气,都是我和三狗不懂事,惹了你,你一定要原谅啊!”王二豁说:“别叫我二叔,叫党队长!”玉梅把三狗用手戳了一下,叫给王二豁敬酒。三狗连忙端起酒杯,说:“二叔,别生气,请喝酒!”王二豁喝道:“别叫二叔,叫党队长!今天的事是公事,按公家的称呼叫!”三狗和玉梅忙改口叫:“党队长!请喝酒!”王二豁说:“先不喝酒!你两个给我站好!”三狗和玉梅忙将酒杯和酒瓶放到桌上,笔直的站起来。王二豁说:“把手放好,腿挺直!”三狗夫妻连忙调整了一下姿势,像学生一样,昂首挺胸。王二豁便道:“今天我给你俩人上一课,你们听好了!完了我还要提问,如果没记住,有你们好看!”三狗夫妻急忙点头应承。二豁道:“我今晚为什么要教育你们?”三狗夫妻忙说:“你是我们的二叔。”王二豁喝道:“错!我是你们的共产党!是党要教育你们!”“共产党?”夫妻二人都萌了。“看这些文盲!”王二豁突然笑起来:“怪不得三狗敢惹我!你们不知道在中国共产党最大吗!”三狗夫妻一迭声的说知道知道。二豁接着说:“你们敢不听共产党的话吗?!”夫妻二人说不敢。“那就对了。现在我就是六队的共产党!六队的共产党就是我!因此你们要叫我党队长!”玉梅听着,心里想着,嘴里冒出来一句:“好像二叔不是党员。”“是的,我现在在组织上没有入党,但我在思想上是入了党!我就是领导常说的:有些人在组织上入了党,但在思想上没有入党,有些人在组织上没有入党,但在思想上入了党,我就是领导说的后一种人!怎么?不服气吗?!”玉梅忙说:“服着哩,我在听你讲话,心里就想着,这不是说明我很认真的听吗?!”二豁满意的点点头,说:“嗯嗯嗯,对!”完了想了一会儿,问:“我说到那里了?”三狗说:“你说你是六队的共产党。”二豁接上说:“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听共产党的话!”三狗二人没说话。二豁想了想,好像再没有说的了。就抽了一口烟,说:“你们现在服了吗?”夫妻俩人说“服了服了。”二豁又问:“三狗服没?”三狗说:“服了,服服个的了。”你再给我狂,就没有今天这样的教育了!”完了又一次问三狗:“服不?!”三狗说:“服了服了,再不敢惹你老家了。”二豁说:“你再惹,我就把你脚后跟的筋割了!”说完,把桌子上的酒瓶砸碎在夫妻俩面前,把桌子掀翻,怒气冲冲地走了。
从那以后,三狗夫妻看到王二豁就像看到了阎王爷,六队的人都知道二豁是共产党,共产党就是二豁。谁见谁怕,王二豁咳嗽一声,六队的一百多户人就都惊谔不以。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王二豁突然跑到三狗家里,三狗夫妻大惊,连忙立在地上,像做了错事的学生。二豁哈哈大笑:“快坐下快坐下!我又不是老虎。”夫妻二人不敢动弹,二豁拉着三狗和玉梅坐下说:“看到你两个改正得不错,我决定叫三狗去河东看管玉米。”三狗还没反应过来,玉梅说:“党队长,……”“现在不叫党队长,叫二叔!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二豁说。“嗯嗯嗯”玉梅说,“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轮到三狗呢!不要给二叔难为。”三狗也说:“二叔管着五六百人,这些轻松的活就叫别人去吧。”二豁说:“如果你俩还是这样说,我就白教育你们了。”玉梅两口子忙说:“没有没有,二叔是共产党,二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嗯。”王二豁说,“这还差不多,我看到对你们教育后,你们坚持听我的话,不乱说乱动,因此我要照顾你们。我们要心连心,肉连肉,像一家人一样,你们没意见吧!”“没,没,没!”“二叔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二人一齐说道。王二豁满意地笑了。然后话头一转,说:“那里的看管房好着,炕也好着,白天黑夜看,我给你一天一夜一个半工!”“哦!”夫妻二人吃了一惊,以前,给队里当看管员,都是队长的三朋四友,那能轮到三狗?再是一般的看管,都是一天一夜八分工,二豁给三狗一个半工。“工开的太高了,”玉梅担心地说,“这样,别人会不会有意见?!”“我是六队的共产党!说出来的话就是皇上的圣旨!没人敢放个屁!”二豁恃无忌惮的说。三狗有点担心二豁没安好心,但嘴里再不敢说什么。
当天下午,二豁就催着三狗去五里地远的清溪河东边看管玉米了。
当天晚上十点左右,二豁就翻过三狗的院墙,爬到玉梅的门上去叫门。
二豁没疏忽的是这天是农历八月十六,是月亮最亮的时候。更糟糕的是三狗的邻居牛娃早听说了二豁和三狗的事情,当听说二豁将三狗派到河东看管玉米的事情时,就料到二豁会晚上找玉梅。就暗中观察。所以当墙外边有脚步声的时候,马上想到是二豁来了。牛娃和老婆立即登上早以准备好的木梯,朝三狗的院子偷看,把二豁翻墙和蹑手蹑脚的朝玉梅门口走的过程,看了个清清楚楚。尤其是二豁用手轻拍玉梅门的动作和极低极温柔的声音,让牛娃两口子觉得好笑极了。夫妻俩看着二豁钻进玉梅的房子才下了梯子,牛娃说:“这二豁真是胆大包天!”牛娃的老婆在院子里模仿二豁的样子,口里叫着“玉梅!玉梅!”两口子又笑了好一会。
这本来是极秘的事情,但三天后,六队就有好多人知道了,好多人都学着二豁在三狗院子里走路和敲玉梅门的姿势和声音寻开心。
这事很快的就被二豁知道了。
那天晚上,二豁拿着个斧头找到牛娃家里。牛娃两口子正在做饭,看见二豁来了,就忙着把二豁往客房里让。二豁说:“不用了,我看你们做的是什么饭?”牛娃老婆就揭开锅盖,让二豁看。二豁突然从腰里拿出斧头,咚的一声,把锅砸了。牛娃两口子大惊,忙说:“党队长,你这是做什么呢?!”二豁骂道:“我要日你娘哩!”然后再不多说,拿着斧头,把牛娃厨房里的盆盆罐罐砸了个稀巴烂。牛娃两口子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打颤。厨房里东西砸光了,二豁又开始劈牛娃的厨房门,夫妻俩被吓瘫了,不能挪动半步。二豁把厨房门砍碎后,正好牛娃家的黄狗从外面跑进来,朝着二豁汪了一声,二豁手起斧落,就把狗从腰间劈成两截,然后用斧头指着牛娃两口子说:“你们就嚼舌头!”如果以后我再听到队里有人嚼舌头,或有人知道我扫了你家的厨房杀了你家的狗,我就把你俩劈死!这厨房和狗就是你们的样子!骂完,撩起上衣,把斧头掖进裤带里,怒气未消的走了。
牛娃和女人就像两坨抹布。王二豁走后的两个时辰,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到底是男人,牛娃早点时间从地面上坐起来,看了一眼被二豁砍死的黄狗,对老婆说:“你说现在怎么弄呢?”他老婆还在恐惧之中,对牛娃说:“可怜的黄狗……。”牛娃把老婆从地上拉起来说:“走,咱们先到房里去。”夫妻俩踉踉跄跄的爬到客房炕上,一人拉过一个枕头,靠住躺下。他们不觉得饿,只感到全身无力,冷得发抖,疲乏得要死。
一直到鸡叫三遍的时候,他们才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天午饭后,人们和平常一样,三三五五的坐在阴凉的地方下棋打扑克或吹牛侃大山。就在这时,牛娃两口子突然打起仗来,牛娃的老婆灰土满面,口角有血,披头散发,提着裤子,穿着一只靴,从家里跑出来,牛娃拿着个擀面杖在后面追打,口里骂道:“你和玉梅不愿意,随着打或骂,怎么就造谣污蔑,还把党队长都拉了进去,我叫你再嚼舌头!”牛娃老婆边跑边说:“都是没有的事,婆娘家嚷仗,都是这样的!现在你就是把我打死,话已经说出去了。”牛娃喝道:“不能污人清白,那你就给大家说:玉梅和党队长的事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是我嚼舌头的!”他俩一个追打吼骂,一个逃跑回答。一个中午时间,在以六队为中心的庄里,折腾了好几遍,直到他们自认为把这件事情说成假的了才收场。
王二豁和玉梅的事在庄里打了锣,但三狗还不知道,原因是三狗在河东看管,很少接触人,就是碰到队里人,也没人敢给他说这种事。王二豁更多的时候在玉梅家里呆着,队里再也没人敢说闲话了。
一天,王二豁转到三狗看的玉米地里,看到玉米被偷了,就对三狗说:“偷东西要会偷呢!现在你别偷,你一偷,人都能看见,等到玉米收割开了,你就是给你家里拿上多少,也没人能发现。”三狗听完连连点头,心里想起文革中批斗王二豁时把王二豁叫惯偷的情景。
秋收结束后,王二豁又把三狗安排到场里,看管队上的仓库,同时兼当保管员,他们勾结起来,不只把队里的很多粮食偷到家里,自己吃不完,还拿到市场上去卖钱。
王二豁就这样当了好长时间的队长,直到包产到户。
王二豁没活到五十岁就死了,是掉进水窖里淹死的。有人说是自己跳进去的,也有人说是叫儿子和媳妇推进去的,这事没人能说得清楚。因为王二豁德行不好,老婆就在他当队长时离婚了,他就和仅有的一个儿子生活在一起,但他不安份,又想睡自己的媳妇子,媳妇子不从,他就反复纠缠,儿子发现后把王二豁打了一顿。这事闹了好长时间,直到王二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