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冻舱慢慢打开,我觉得四肢僵直,头脑里的潜意识慢慢沉入眼前的星河当中,嘴唇不停地翕动,但是说不出一句话,面前的黑影慢慢靠近过来:
“欢迎来到西元9102年。”
像是一道闪光一般,这句听起来无比遥远的欢迎让我的瞳孔收紧,面前的黑影也变得清晰可见,这是一张苍老的面孔,眉眼间的沟壑被星尘填满,竟让人猜不出他的年龄。看似困倦的双眼里有着深红色的虹膜,瞳孔里面发出了如同耀斑一样犀利而狡黠的凝视,”这里是土星垃圾场,”他清了清嗓子,“时间旅行者,你又来自何处。”这一声冷淡的询问像是外太空的电波,让我一时不明就里。
“4869年,地球。”我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干涩的回答,“我本来…”
“年轻人,别着急说出答案,”他发出了沙哑的怪笑声,像是垃圾场的烟尘在喉咙里结冻,听起来格外刺耳,“去往哪里不重要了,你已经在这里,不可能走掉了。”
谁才是年轻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我暗地咒骂着这个老头,身体依然动弹不得,只能狠狠地看着他灰色的胡须和压低的帽檐。
“不明白吗?”我的脑海里说道。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整个地面都在轻轻晃动,在这个气态的星球上,一切活动都要小心翼翼,我凝视着他脑后的土星环,准备躲避他的烦扰,沉沉睡去。
“喂,年轻人,”他咳嗽了几声,地表的扰动又让我难以入睡,“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吗?”我的脑海里说道。
“你记得自己为何成为旅行者,换句话说,你应该记得自己为何,”他又难看地笑着,“被流放。”
啧,我当然记得。
我曾是地球武装反叛的领袖,每当我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万千的信徒便会前仆后继,当我即将手握权杖之时,他们把我反绑,砍下了那一根手指,将我装入冷冻舱,判处星际流放的极刑。
“不明白吗?”它又来了,像是提醒我遗忘了什么,神经元的探照灯总是照不到那一个有影子的角落,我确实忘了什么,还是我遗漏了什么呢?
“想想你的礼物,”他眯起了眼,“给地球的一份大礼,我在来到土星之前,在地心埋了一些小机关。”
探照灯变了方向,阴影变的更加游离而浅淡,我瞪大了双眼,“那些东西是我埋下的!”
他的脸又变得扭曲:“还是不明白吗,我以为你会知道为什么的。”一股扰动压歪了他的帽檐,他从口袋中伸出手,戴正了他的帽子,一股电流从我身躯经过——
他的右手,没有食指。
为何我沦为阶下囚时没有让我了断,为何星际流放才是真正的极刑,因为孤独才是永恒的死罪。
我笑着望向这个怪异的老人,或者说,我望向我自己:“我能请你看场烟花吗?”
他笑的疯狂而悲壮:“我能也请你看场烟花吗?”
远处闪烁了一点微光,那是地球爆炸的一丝光,卑微如同腐草萤火,但这是最美的烟花,对于孤独的我来说。
欢迎来到91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