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晓地理,也不懂历史,他没有文凭,更谈不上是什么世家。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文化人”的敬仰和期许。
我没有能力去研究别人的历史,无论是从夏商周追溯到元明清还是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深究到北京元谋新旧石器,我似乎没有一点天分去研究这些高深的东西。但我有耐心去撰写自己的历史,我相信,无论这一生要走的路有多短或者多长,走过的路,必然就会成为自己的历史。
他,即是我历史长河中必读必写的历史传记,在我灵魂深处留下印记的人。是的,我独钟这段历史!或许,世事蹉跎,生活会演绎出许多无法预料的结局。只是,我依然相信,无论结局如何变迁,一些人,一些事,终是此生的温暖,这温暖,值得让我们用一生的时光去阅读。
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倔强和脾气,貌似也以此引发了多次家庭战役,从她们小,到她们长大,他们老,他也接受过无数次来自女儿们的“批判”每次,他总是很不服气很委屈的沉默着表示接受,然而每次我似乎都能看到他藏在内心深处的那股倔劲儿,是谁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的。所以我每次都努力的站在他的一边,为他辩解,纵然他已闭口不言。但我知道,就是那股倔劲儿硬挺着他把自己从自己口中的“二年娃”变成了“出口成章”方圆百里都受人尊敬的“钱老汉”,也是那股倔劲儿硬挺着他从没有亏待他的任何一个女儿,使他在别人面前也挺直腰杆骄傲地说“我是教授的爹”我知道,在他们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没有儿子,可能比有一个“逆子”更容易使人抬不起头。他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虚荣,也会攀比,也会羡慕,当然也会认命,只是那股倔劲儿,倔强着不肯承认罢了……
忆念总是不肯安分,我回头,看到一路走来,他陪我走过的那一串串脚印,所有与他相关的情节,美好的,亦或是不堪回首的,难免惹的自己泪流满面。是的,我有些想他了,不,是很想,很想。我一张一张翻着群相册里从08年到现在的所有照片,看着那一张张渐渐模糊了轮廓的脸,就连自己都不敢相认时,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衣服越来越宽,越来越大,跟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协调时,看着他眼中的那点光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时,我终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时光太快,快的让人心碎不已,过去的日子,终究是回不去了。我无数次的梦见过他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我永远都看他不见,我猛然起身,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汹涌澎湃的开始倒流,看月光依然皎洁,夜色却异常朦胧。我承认,我没出息的哭了好久,我有最爱的人,他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然而他在悄悄的离我远去,悄无声息地,他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一种我拼尽所有,都无能为力的自然规律,尽管我无数次的想把他从岁月的手中狠狠的夺回,抱在怀里,一辈子不撒手……
曾经我以为总会有一天,我定会牵着他,像小时候他牵着我一样,像他耐心而欣慰的教我说各种各样的“喜话”一样,像他略带骄傲的给我讲他的“七仙女”一样,像他天还未亮就走在淹没小腿的雪路上为我“开路”送我上学一样,像他……我只是想陪他再走一次来时的路,重温一遍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只是我想跟他互换角色,像他陪我一样的陪他,像他爱我一样的爱他。
时光薄凉,而那些不知不觉间的懂得和陪伴,都会在记忆深处散发着美丽。当岁月的年轮又呼啸而去时,我不想只用最温婉的笔墨,着色生命的痕迹,我想留住他,想让他贯穿我历史的每一篇章,陪他看日出日落,陪他一起慢慢老去,倘若时光可以允许,我可以毫不犹豫选择瞬间老去。
还是最怕离别的时候,好多次都是在离别他的时候,每次他都站在公路对面的打谷场上,远远地看着我看不到的转弯前面有轿车过来,便朝着我喊“车来了”直到看着我坐车离开,我能想到当车子开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定还是站在那个地方,怔怔的站着……
从此,那个地方便成了我最低的泪点。每次准备好了要出门的时候,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也不看我,纵然我眼角的余光还是会忍不住再偷看一眼,他面无表情,可我分明看到他眼睛里晶莹闪闪,他努力的表现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语无伦次的说着这个别忘记,那个别忘记。等我走了,他肯定是回去再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搜寻”着有没有我落下的东西,倘是没有,他便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出门,仿佛略带一丝失望和惆怅……
因为每次,他送他的女儿们离开的时候我都能看到……
每次离别他的时候我都想转身去抱抱他,而每次,我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他怎么就不进去呢,他怎么就不在家里待着呢,他怎么就还是站在那个位置呢,我都走了,他怎么就还不进去呢……
“从小到大”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从出生到现在吗?还是从摇篮到蓝天?我没有办法去阐述。但是我知道,从小到大,他为我付出一切的不亚于父亲,我想,此刻,如若他能在身边,或许我可以忽略掉所有人的怜爱,如若他能在身边,任何人的离开也许都不会显得那么伤感,然而,我离他有多远,他便离我有多远,那是我踮起脚尖也够不到的距离。
讨厌自己一下笔就是勾人魂魄的伤感,回忆那么美好,为什么写出来就完全不是了呢?我不是一个善言的人,但我必然是一个感恩的人,我会将每一个微笑,每一个名字每一掬温暖,记取在心间。纵然岁月如何历练我们的身心,但情感会给予我们无法估量的补偿。看流年就这样漫过岁月的蒹葭,而我对他的牵挂就这样只能落在眉间,亦或是笔间,变成光阴的一枚落款……
姥爷,我想您了!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