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面具是什么时候戴上的呢?是在认识那个男人之前,还是之后?
那一天,你的头抵住车窗玻璃,随着186路公交车,游荡了大半个城市。也没得出个清晰的结论。在四月微冷的天气里,你就像是坐着一条船,飘荡在无涯的时间长河里,突然之间就不知道应该在哪里上岸了。
你靠在那个男人怀里,听他动情地向你描绘未来蓝图的时候,就根本不曾想,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会以同样动情的口吻规劝你去把孩子打掉,而那个时候的你,怕是不再想着去依靠那个怀抱了。你发现,曾经深信不疑的事物其实就在时时刻刻地腐朽着。
门第、年龄、工作,还有兴趣爱好,当爱时,都不是问题。只有当不爱了,他们才会拉开帷幕,从昏暗处轰隆隆挤到舞台中央,被炫目灯光打着,周身敛着的棱角全然张开,冒着金属般锐利的光泽,它们围着你硌着你,随时都可能刺伤你。
你的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悲伤,那种悲伤很深很静,但是很有力。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卷走、撕碎了所有爱情的虚假表像,裸露出残酷无情的现实内里。
那现在的我,与你隔着十年的光阴,心疼着那个时候的你。我坐在十年之后的一场如水的月光里,也真心地想要抱一抱你,然后感谢你十年前作出的决定。你决定离开他,就像从身体里硬生生剜掉那个未成形的胎儿一样,从自己的生活里剜掉与他相关的一切。
在那个决定之后,有一整年的时间,你把自己泡在酒精里,得一段人造的短暂的睡眠。在每一次酒醒之后的清晨四五点,你躺在还没走尽的黑暗里,或者是一团未亮透的天光里,感受着从胃里往外弥散到全身的,一种迟钝而模糊的痛楚。
你从这种痛楚里起身,戴上一张面具,吃饭、上班、散步、聊天,偶尔约会,也去旅行。每当时间一页一页被你翻过,就有一点痛和苦,被抖落下来,散在岁月里,轻轻飘远。
你用了许多年,向我证明了,你曾在某一场夜读之后,颤抖着手抄写在笔记本上的一个句子:这世间,没有白受的苦。
当时的你,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来,像是写下一张治愈痼疾的药方。而这药方果真带着某种命中注定的神力,竟一点一点治愈了你。
有一些伤,结疤起茧之后,总会比其他部位厚些,耐磨些,盔甲似的长在肉上。这样一来,再大的伤害,就都有了底气去抵御。
你戒酒、健身,减掉了被痛苦喂养出来的20斤体重。你自学钢琴,能在单位的联欢晚会上弹一首《克罗地亚狂想曲》。你看书、写诗,努力工作,找回了走失的睡眠。像不知何时戴上那张面具一样,也不知在何时,摘掉了它。
然后,在一个樱花悬着清露,杜鹃流散香芬的四月,像是在命运里溜了一个圆,又重新遇见了爱情。
于是,就有了十年后的我。在一场朴素的爱情里,得到了所有寻常人生里,该有的一切。
此时,月光倾城,我仿佛看见你,就站在我对面,你的笑,穿过十年的光阴,像一片月光,轻轻落在了我的嘴角。
2028年3月21日
十年之后,爱你的我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1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