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页走出公司大楼，天空突然飘起了蒙蒙细雨。回想起今天大功告成的新版神经网络机器学习算法，小页仍然处在兴奋之中。这些天来，他和同事们废寝忘食，每天的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办公室，如果算法在接下来的实验中被证明切实高效，那他所在的团队将会得到一笔巨奖，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妻子，小页不禁加快了脚步。

小页家住在郊区，距离他工作的市中心40公里，倒了两趟公交和两趟地铁，小页5点下班，7点半才出现在他家的小区门口。小页看着手里的iPhoneXX，心想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让妻子原谅他一周未归，虽然每天都能给妻子打两个电话，但妻子在电话里的情绪似乎越来越急躁，他自己也觉得把妻子和两岁大的孩子甜豆丢在家里一周确实不太合适。可我也是为了那笔巨款，为了家呀，小页想着。

电梯里贴着一张智能机器狗的海报，这是小页公司开发的，这种机器狗和真狗一样有血有肉，行为和真狗无二，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和情感，重要的是这些机器狗通过改进，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大小便，甚至可以自己给自己洗澡。相较于早期金属感甚强的智能机器狗，这种有“生命”的产品前年一经推出就获得了极大的成功，小页的公司也由此跻身世界一流。这段时间小页所在的团队研究的是如何改进算法来大幅提高机器学习的效率，因为利用现在的算法，训练一只机器狗需要在最新的超级计算机上计算100小时，如果换成是要训练一种更高等级的生命体，训练时间将会以指数级增长，这在当下计算机运算速度遭遇瓶颈的条件下不可接受。同时，公司接到的机器狗订单越来越多被注明需要“独一无二”这个条件，这就使得公司不得不对每只机器狗都使用一个唯一的训练集进行单独训练，100小时的训练时间太长，租用超级计算机耗费太大。

屋子里没有开灯，散发着一点点霉味，客厅里，妻子正抱着孩子哄睡，电视里放着《少林寺》，小页奇怪，妻子怎么会看电影频道，万年不变的武打片都快放成灰了，况且哄娃的时候怎么能看电视？果然，小页张了一眼，小甜豆正睁着眼睛在妻子怀里偷看呢。

“怎么开着电视哄孩子睡觉？”小页轻声说道。

妻子全身一震，仿佛刚从沉睡中被叫醒，惊恐地看向小页的方向，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昏暗中，小页并没有看清妻子的脸色，“昨天不是打过电话了吗？项目结束了，今天回来”，小页说：“这个项目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可以换个大房子了！先送你个小礼物热热身。”小页得意地拿出iPhone对着妻子晃了晃。

妻子深吸了两口气从惊恐中缓了缓，轻蔑地说道：“换大房子？你还在做白日梦呢？上次那个机器狗项目完成以后就说会有巨奖，后来呢？公司市值涨了100倍也没见你们这些码农得到什么好处。你们那个刘东墙就不是个好东西，攥着公司所有的股票，整天带着自己那个娇滴滴的小太太在外面放卫星吹牛皮，对你们口头上极尽安抚之言，实际上一点好处都不给你们，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傻子为啥要跟着他干？”

“刘总是个有情怀的人，人工智能这个产业，当年在政府的一纸禁令之下从天堂跌倒了地狱，只有他想尽办法几乎倾家荡产收留了一大批领域的人才。现在政府在宠物领域开放了人工智能使用的权限，刘总当然要一飞冲天。”

妻子冷笑一声，回道：“哼，你就傻吧，你知道政府为什么要开放这个领域，你以为你们刘总真是好人有好报了？他这种人，不知道在背后买通了多少政府官员，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还以为他是有情怀，他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可以改变政策他会收留你们这些人？你们程序猿智商可以，情商简直就是零！”

“这次刘总已经许诺过了，奖金加股份，没得跑的，你就放心吧！”小页不耐烦地想结束这个话题。

“好好好！你就做你的白日梦吧。”说着，妻子抱着甜豆怒冲冲地进了房间。

小页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了这是，没日没夜忙了一个礼拜，带着礼物回来就得到这个回应？转眼瞄了一眼茶几上，刚才还没发现，茶几上乱七八糟散落着几只膨化食品的空袋，还有几碗吃完的泡面盒，白油已经在汤水表面凝结，垃圾桶里甚至还有几个空啤酒罐，打开灯，客厅的地板上乱七八糟躺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小页又去厨房看了看，洗碗池里堆放着满满一池的盆碗，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门外走廊上的洗衣机边也是杂乱不堪。

“你怎么回事？天天在家怎么碗也不洗，衣也不洗，卫生也不打扫，吃这么多垃圾食品，你别告诉我甜豆也跟着你吃泡面薯片？”小页冲进房间叫道。

“对啊，没人在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女儿又闹得厉害，我只能这么办了。”妻子故作淡然地回答道。

小页脑中闪过一丝惊奇：平时妻子是很通情达理的啊，今天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电话里我都这么低声下气道歉了，咱要讲讲道理啊，我忙于工作才不回家的，又不是花天酒地去了，不是说的好好的，你辛苦一周时间，后面让你好好休息一个月的嘛。”

“对不起，这一周我也坚持不了，你既然没有办法回来，那我也没有办法带好你女儿。要不你来一周试试？”妻子似乎非常心平气和，挑衅似地眼神射向小页已经发红的怒眼。

“你真是不可理喻！有病了吧？”小页终于吼了出来。

“你TM才不可理喻，有你这样的人嘛，人就在市区上班，一周不归家，你TM才有病，二愣子都知道每天要回家！”

小页举起了巴掌，响亮地拍在了妻子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五秒钟，小页仍然举着手，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打了妻子，妻子呆坐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动了手。接着，甜豆的哭声划破了空气，小页抱起甜豆钻进了隔壁房间，妻子默默地坐在床上，两行热泪流过了脸颊……

安抚甜豆睡着以后，小页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的事情，阵阵悔意涌上心头，她该恨死我了吧，小页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脑门。毕竟经过了一周高强度的的工作，到了半夜，小页没有抵挡住强烈的睡意沉沉睡去。

凌晨四点，小页房间的门开了，门口是他的妻子，长长的影子贴在地板上，她眼神淡然，神情轻松，右手握着的水果刀暗暗发光……

“停！可以停了！这次的测试到此为止。他们实现的算法还算不错，从小页下班到回家，只训练了三个小时，他老婆就能达到这个水平的智能，明天可以开始更长时间的训练实验了。”刘东墙喝了一口咖啡，眯了眯浑浊的双眼，对着眼前的巨型屏幕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