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到八点，刚换好工作服，没等坐下呢。
一阿姨推门进来，头发都是白的，说“医生，我刚做了化验，顺便看到有牙科就进来看看。
好的，您坐，多大年纪了？
七十多，多九岁。
哈哈，身体挺好，自己来的，还是有孩子陪您啊？
我自己来的，身子骨还行，不麻烦孩子们。
我看到她戴的是局部活动义齿，就问: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我想镶满口牙，你看怎么办？
我取下她的铸造大支架。发现上下，至少还有十多颗的“好牙”。
我告诉她:阿姨，您现在的假牙如果不适用，可以重做或者修整，但是，不能因此而拔除剩余的好牙，局部义齿相对于全口牙是有优势的，您不要以为镶了满口牙会比现在的好用，那是错误的，一定要尽可能的保留自己的真牙，假的永远没有真的好！有牙洞或者牙疼也不要怕，尽量去治疗，保留真牙比镶假牙要更有意义。
老人想了一下，似乎觉得有道理，说:以前啊也没人告诉你这个，牙疼，人家就给你拔了。哪里还要治牙？哎，我这不是要拔没了吗！这两天我看到有两个牙又发黑了，我心思过来拔了呢。
我检查了一下，是有三颗牙有龋齿。不严重，也不松动。有两颗还用作了支架的基牙。
我告诉阿姨说，都是通过治疗，充填后可以保留下来的。
阿姨还挺高兴的说，那就治疗吧。
然后，是一段无需写在这里的工作流程。
我扶阿姨从牙椅下来的时候，阿姨说:孩子，我想起个事，我来的时候没带钱啊？你能不能信任我，我回家给你取钱送过来呢？
这种事，很少发生，谁去医院不带钱呢？还是怨我，没有先开票收款就给治疗了呢。我是想说，要不给您的孩子打电话让给送来，但是，阿姨说过不喜欢麻烦孩子的，这个点，都上班走了，再特地来送钱，是不是不好呢。
于是，我对阿姨说:没关系，也就一百多一点，我个人先给您垫付上，您明天，后天再给我送过来可以吧？
阿姨说:那好啊，谢谢你信任我，放心一定会给你送来的。可能啊，我这兜里还能有个二十几元，是早上交完化验费剩下的……
老人一边说，一遍去去翻她带来的小包包，忽然就朗声笑了起来，手里抖出两张的百元钞票说:有钱了，有钱了。之后就是短暂的沉默。
我想，这年龄大了，真是会记忆不好吧。
阿姨说:开票吧，我去交款。这是从哪里来的钱呢？我完全忘记了，现在啊，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孩子，你别笑话阿姨啊！
我笑了，陪阿姨去收款处，走廊上，我对阿姨说:您啊，以后出门可记得拿好钥匙，关好煤气和水。
是的，是的，你可提醒的对啊！我一个人生活，本就是不想给孩子带来麻烦，可是啊，真的是老糊涂了，丢东落西的，看来啊，是得……
老人没再说下去，有点哽咽，我看她眼里湿润了。
我怕她难过，就指向窗外说:看，今天难得的没有风没有沙尘的好天气，您啊，一会儿去公园吧，那里的郁金香都开了。
老人也笑了，说:真是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