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落坡】第五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下过雨的院子,清凉凉的,尤其是夏天的夜晚。

苏菲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母亲在一旁摇着蒲扇,这样蚊子就没有办法叮到人了。这个画面,让苏菲想起了外婆,想起了自己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个外婆给足了苏菲爱的童年,外婆的疼爱宠爱连母亲都自愧不如。苏菲在想,也许母亲小时候,外婆就是这样摇着扇子赶蚊子的,外婆不在了,成为了母亲的她,自然而然地像外婆一样,给她的儿女摇着扇子赶蚊子。

苏菲每周六都会给外公打电话的,但是就是上周六忘记了,第二天周日打的,但是打了好多遍外公都没有接电话,当时心里一阵怕怕的感觉。以前是没有这种感觉的,这段时间偶尔会这样,估计也是因为之前外公从未不接过电话吧……如果,周六没有忘记电话,至少还能和外公说最后一次话,还能听外公最后一次声音……

苏菲是接受不了外公的离世的,外公虽然八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算健朗的,苏菲一直觉得外公会陪自己很久很久,活到九十多岁没有问题,但是……天不遂人愿。一切都太突然,戛然而止得让人失了重。苏菲觉得就像一场马不停蹄的驰骋狂奔,但是前面却是万丈悬崖,一切都那么始料未及,你,重重的、彻彻底底的跌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心碎了满地,只剩血在淌。“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苏菲觉得自己没了外公外婆的宠爱,便是孤儿了,因为两位老人家给了自己太多太多的爱。

五年前外婆离世了,打那以后,外公总是开心不起来,当然是有过一段自由且开心的日子的。再后来,外公希望有人陪,希望年轻人多打电话给他,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其实苏菲完全懂的,外公是孤单了,就像年轻人一样,希望有朋友,不喜欢独处,害怕孤单,恐惧孤单。尤其是在外公这个年纪,除了要面对外婆离世之后的孤独,还要面对死亡随时来临的恐惧,这种孤独与恐惧是我们后辈无法感同身受的,母亲不能,苏菲也不能,只有外公一个人在承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间最大的遗憾与悲哀,更是身为儿女后辈的我们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是愧疚,是悔恨,是对自己的无法原谅,也不想原谅自己。

有时,世人会想出一些说辞安慰在世的人,“这对于已经逝去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如果他在人间不快乐,看着他在人间很痛苦,爱他的人看到这一幕又何尝不痛苦? ” 这是解脱。当然,对于外公而言,也许算是一种解脱;对于母亲而言,也可能是一种解脱;但是,对于苏菲而言,不是。苏菲希望外公开心快乐的留在人间,然后看着自己结婚、生子,然后好好孝顺他老人家,得以颐养天年。

有些悲伤和遗憾,也许是命中注定的,而这些悲伤需要一生去释怀,而这些遗憾需要来世才能弥补。

苏菲真的不知道等到百年之后,自己是否能够释怀这份遗憾和愧疚,是否能够原谅自己,至少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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