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子素重仪容:捧心提带,衣裳偕服;色必澹雅,垢腻辟易。
某夜略幽明湖而过,途次数鬼。皆惶然窜散。纳然疑之。
俄而又遇一鬼,跛也,逃未及。
安阳子疾趋止之曰:“噫!子前来。”
鬼乃近。问:“吾闻鬼神能知善恶,度平日之行,无不义者,子何以避也?”
鬼对:“惧也。”
安阳子怒:“尔言吾媸耶!”
鬼语:“佩鸣周韵,袖举楚风;犀簪绿发,束带峨然。仪度庄严,风姿卓修于众人。非谓子乎?吾生时既知君名矣。”
安阳子尤曰:“行无不义,容非陋质,数鬼避之何为?”
鬼笑:“先生不闻:西施甄宓步于野,池鱼见之且匿;林鸟视之则振;麋鹿遇之必亡。施宓其不美邪?今吾侪之避君,犹禽兽之遇施宓也。”
安阳子听之,怅然语曰:“人视之妍,鸟兽之媸。由此推及:仁义之辨,是非之论,惑然淆乱,吾焉能测!”
言毕怃然,乃不察跛鬼萧然去矣。
——两江盐运司·矿大幽明录·安阳子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