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外公的过世。
我出生得晚,外公外婆在我小时早已年迈。
我有印象以来,外公已经是一个只能坐在老人椅上,满脸皱纹,神志不清的老头子了。
我并不曾有幸见到外公生病前的样子。听说在我有记忆前,是外公外婆带的我。
前些年听过妈妈提到过他年轻的时光,她说:“外公以前是老师,什么都会,经常拿着二胡边拉边唱,外公一直教书,性格也好,人很开朗……”
我没见过他年轻时候,听着这话独个在脑内想着那样的场景。
微风轻拂,夹揉着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二胡音,面慈心善的老教师倚着敞开的铁门,哼着小曲,引来阵阵下了学堂采完猪菜的孩童的目光……
可我没见过他站起来的模样,但母亲说着往事,眼里透着光。
外公盖棺的那天很风光,母亲哭得很凄惨,我紧抓着父亲的手。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过世的时候,那么冷。
我们这边的习俗,人死了要先找块地埋上几年,等白骨裸露再重新将尸骸装坛密封,迁到祖坟下或者另一处宝地。
天刚微微泛白,年幼的我便被抱起送丧。沿途时的锣鼓声将我从深眠中拉起,神情恍惚。乡人们做着法式,点燃了篝火,烟雾缭绕。
我许是做了梦,看到了许多人,梦中有人牵着我,我跟着那人走,周围的行人没有实体,零碎的轮廓让我幼小的身体撞得四散奔逃归入云间。
我来回看着,被那弓着背的身影牵出梦外。醒来时,外公已经下葬,我也趴在了父亲的背上。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给外公上香烧纸钱了。外公的坟应该也迁了几回了吧。幼时扫墓母亲就常说,烧了纸钱外公花不完就会还到我手上。
我不知道外公现在的钱还够不够花,前些年烧纸上印成的手机外公会不会用。
人一生不过几十载,我只愿待我再迷失时,有些东西有些事,能带我回到记忆中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