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道长,求你救救我家长生吧!”
“道长啊,你就大发慈悲救救我家老母亲吧。”
“云道长,云道长,黄金百两已携来,还请您救救我家老爷吧。”
天青日白,风徐花开。
我才打被窝中起来,还未日上三竿,便又有那么多人跪在我这一方小道观外哀声四起。倘使别人不知,还以为我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呢。不过幸好,鄙人孤家一寡人,近邻也无几处人家。
想当初还是师傅有先见之明,云游前在这一方道观中布下结界。否则,我便要无眠而死了。
我很不悦的打开这青铜环的榆木门,斜倚在门框上,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侧脸往下一瞥,怎又如此多的人?想必是那多舌的张大娘,暴露了我的住处。不过也有可能是那李大娘,上次我替她家孩儿驱魂,让她知道了我的住所。唉,这些人啊……
“云道长,你可算是出来了。”
那些人一见我,如豺狼虎豹见一绵绵小羊,如狼似虎扑了上来。
“诶诶诶,诸位想必并非不知礼仪之人,贫道这九方石阶可受不得诸位的百般欢欣啊!”我惊了一惊,生怕了我这九方青石阶被踏平。
众人听我一言,便止步在了第一石阶,双手微颤,恨不得从下面飞上来。
我的目光在众人中间略过,未见张大娘,也未见李大娘。不过倒是瞥见了一位半生不熟的人,似是张大娘屋旁的沈娘子。
哼,那定是那张大娘将我的住所给拱了出来,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我定是要去找张大娘要点好处的!
“哎呀,云道长,既然你不允我们上来,你倒是下来啊!”
“对呀,云道长,若你不下来,可别怪我们了。”
怎的?霸王硬上弓?
“别别别,我下来,我马上下来。”这青石阶若是被踏平了,那得损我多少银子啊!
想到这里,我身子一颤,一个趔趄,从白石台阶上滚了下去,扎在了这群人中间。
初春的早间,草尖上还含着微霜。我可算是细细的品了一回这以霜为露,以草为茶的佳茗了。味道不错,若换个方式品的话想必会更好。
“云道长,没,没事儿吧。”
这些人总算于我保持了长至五厘的距离!不过,令我分外心寒的是竟无一人扶我起来!
我面色阴沉的站了起来,拍了拍灰道服上的红细沙。这玄灵山上的泥,着实玄。我拍下了泥却染上了一袭红,那是妖艳而又低沉的红,在我一身灰道袍上显得格外违和。
众人围着我,本想找一面前无人的口子作揖一个,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于是只好就此分外客气的随手做了个揖,且缓缓而道:“没砸着你们就好。”
我面所朝的那一人不知为何,兀地跪在了地下。
“嗯?为何跪下?莫不是想接接地气?”我故作不解,“嗯,如若你真想接接地气也好,你可去那山头,首先挖上一个与你身形大小相似的洞,躺进去方可。”
“非也,只是道长对我作揖……”
那人似乎面带喜色,还是受宠若惊的那种欣喜?莫不是理解错了我作揖的意思?
“贫道只是伤了这土地神的一方草,拜一拜这土地神仙,还望不要怪罪。不过,接接地气也好,有利于身心。”我婉婉道来,毕竟人家下了跪,是得安慰一下。
“那,那接地气的时候可还需注意些什么?”紧接着就有人问道。
我拂袖,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那白石台阶的第五阶上。刚落下屁股,突然想起,万一待会儿又一头扎下去了怎么办?脑子摔坏倒是不要紧,万一砸着人怎么办?砸着人倒也并不是那么有关紧要的,万一我扎跟头扎多了,变成了“人渣”怎么办?
这个不行,我思量再三,最后还是挪到了最下面的一级台阶上。
我刚安下,这些人又按捺不住,围了上来,“咳咳咳,距离产生美,距离产生美。”
于是乎,这些人紧贴了上来。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瞪着眼睛,这些人理解能力也太差了吧。
于是乎,其中有智高者站了出来,说:“云道长,就算八尺之外,在下也感受不到何为美,不如凑近点,还可仔细寻一寻,美在何处。”
“你!你们给我保持五尺的距离,否则就送客。”我彻底忍无可忍了。
“道长别气坏了身子,这下文可还等着道长言呢!”
嗯?什么意思,“我不言又怎样?我想言便言,不想言便不言。”
“云道长,你这就不对了,你刚刚说让我们距你五尺,现在我们都已依你的意思做了,你可不能失言。”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就好好听着吧。“好吧好吧,且听贫道细细道来。”
“话说如果要接地气,最好再携一木盒,与洞可相合。这样便不会染了衣衫。”
“嗯,有道理。”
“对,还是道长想得周到。”
我拍拍衣衫,站了起来,有如鹤立鸡群之怀。洎(等到)众人起身,忽觉乌云蔽日。罢,身高乃身外之物焉。
是时,捉弄了这些愚笨的人一把,忽觉心通气畅。嗯,可去尚茗楼品上一好茶,再听上一戏文足矣。
我正要离开,不料却又被拉住了。
“云道长,我家老爷快不行了,求求您救救他吧。”
“云道长,我家长生也是,还请您大发慈悲,救救长生吧。”
我也无奈,我并非杏林中人,我只是一道士,也只会救因梦而病的人。要么就是在黄泉路上的人,我或许还可将他的魂魄给拉回来。至于治病救人这方面,我的确不会。
我站在青石台阶上,转头看着眼前的众人,或悲或泪,我无奈道:“你们还是去医馆吧,贫道向来只渡有缘之人,况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还是听天由命吧。”
这些人听了我这席话,也纷纷摇头,各自散去了。
见人散的差不多了,我决定回到观里,那观中的落红着实该扫一扫了。面对着这青石台阶,忽觉矮了不少,若那些人日日如此,我这一方道观不得被踏平?罢了,等到踏平时再说,先回观中。
“道长且慢。”
我正欲闭门,忽有一语。我微微抬眸,眼前是一翩然公子。想必,又是来求我救命的吧。不过,我渡只渡有缘人,这玉珏未尝有何异变,看来并非有缘人喽。
我隔着门缝,无奈地对门外人说到,“阁下还是请回吧,贫道只渡有缘人。”
“诶,道长,您怎就知我并非有缘人呢?”那人似乎练就了瞬移之术法,瞬间挪到了我的眼前。
忽而,我的玉珏一阵流光过。我疑惑,此前可未出现这等情况。
我面色凝重的望着他,“那阁下何事?”
“我家夫人近日茶饭不思,还请道长前去一瞧。”
夫人?这时,我才细细的端详了他一番。此人身着一紫袍,绣贴竟是驾云的松鹤,腰间还系着一玉佩。这玉佩观之倒是十分奇异,似乎更像一通关符契。看他这身打扮,恐是一位高权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