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湿漉漉的灰蓝色。
在深秋的时节,梦醒时分站在桥边远眺,极远阔的天空似有若无的眼前雾气,太阳还没有升上来,一只蝴蝶扑棱着嫩黄色的翅膀颤巍巍地飞过,向着河中绿洲飞去又带着坚毅缓缓地沉到江中。
我盯着蝴蝶荡开的微弱涟漪穿过千年波纹,荡回千年前的楚大夫。
他那时披头散发,疲惫枯槁的样子简直像只丧家犬。渔夫试探性的问:“你难道不是三闾大夫吗?为什么沦落到这种地步呢?”他望着面前的汨罗江就像我看着现在的汶河水一般:水不住的流淌着千年不曾停歇,流过大国的兴盛与衰亡,这向东流的潺潺流水诉不尽他的哀愁。他应该如我一样,回顾过他温暖的家的方向,而他看见家的背后的巍巍大国——颓唐了,衰败了,隐隐有灭亡之势。
他的眼中流出几行清泪,无不惆怅的回答说:“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因此才被驱逐,因此才被驱逐,因此才被......唉!
他忧愁幽思而作离骚。为的是述明自己的抱负,为的是阐明道德的广大崇高,说明国家安定动荡的的条理。他手里的毛笔一刻也不停歇的在微微泛黄的宣纸上翻飞着,时不时的抬头看看他眼前的大好河山,周围路过纯良质朴的百姓们无不牵动着他的心弦。双手微微颤抖却固执的不放下他手中的笔,他一路边走边写,边写边走,离他的家越来越远路最终被面前的小河所代替,他久久伫立着。
他有多么热爱这个世间!
披落着头发的士大夫的视线又回到这条河,这条路归向此处归向此处。“随其流而扬其波?”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他怀石自投下汨罗——他的血液仍然沸腾着实现却一点一点模糊。
他自有他的英雄主义:他是酒啊。清冽的酒,咽下喉总能灼烧了胃。初沾唇上时清冷孤高,咽下却能感受到他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若让他屈服他宁愿将自己也烧个穿!
水波静静地荡着,太阳此时射来第一缕金光,直直的照
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一个人闲栖在树的枝杈上,被太阳一照他试图眯眯眼看向太阳。
却只见一只黄蝴蝶朝他飞来。
他看见自己身下的盛开着明艳艳的花和鲜绿的草,漫不经心悠悠的飞过。他是一只蝴蝶,在万花丛中穿过却不沾身片叶。他看见那边站着一个有人。
是庄周。
若那才是庄周?他又是谁呢?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他从离奇的梦中醒来,自己仍然躺在树的枝杈上。他跳下树,走向树边的小河。又看见一只黄蝴蝶飞走。他怔愣住了:梦和醒终究只是道化下的两种境界,生与死不过是兴替。
他望着流水,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从做漆园吏被免职,到妻子离世,再到挚友惠子也归于尘土,到自己孤身一人飘零在这个天地间。不过终会归于尘土。这战火连绵,民不聊生最终也只会是史书的几行字句。他想起他的先师老子: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他彻悟,要把流水的道传给世间:流水不争先,争的是生生不息。要让百姓安稳些,起码灵魂可以得到归栖: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
他便如此行行走走,妙笔一挥著成《齐物论》,神思漂流写成《逍遥游》。最终葬于一棵歪脖子树下,受天地流水的滋润。
此后千年,老庄的思想便刻与中国人的心灵深处:不追求浮华,不贪求外物,知足常乐,祸福所依。
他有着侠客的气魄;秉持三剑仗剑天涯:庄子的英雄主义是壶清茶啊。炽热之下化为心间的清冷,总给人一份安然和悠闲自得。
流水依然飘荡啊,两位先贤的影子似重合了——若人知我,传以正道;若人不知,留我深思。踽踽独行却在黑夜中点燃灯火,飘零世间却留下荡气回肠。
震我心房一颤:屈大夫和庄子最后定是化为这江蝶,又呵护这人世间。
江风吹过,吹的我如醍醐灌顶,似冷的,似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