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为了应“小雪”这个节气的景,也许只是秋天在人间流连地似乎有点漫长。飞雪,终于耐不住她的寂寞,在所有人酣熟沉睡中的深夜中,悄无声息地转换了这天地人间。
此时清晨,雪意正浓,寒气弥漫,从干净透亮的窗外看去,那飘飘洒洒,似鹅毛柳絮的雪花在空中蹁跹起舞,且在东风的姗姗助兴下,迟迟不肯落下。枯瘦嶙峋的树干一边已被薄雪覆盖,而另一边却依旧光秃秃的,灰暗与灰白相映成辉,宛如初学者素描画那界限分明的山水画,不禁赏心悦目。还未来得及“葬花”的枫叶在枝干上瑟瑟发抖,而纷纷扬扬的雪花点缀了叶的寂寞,倏忽之间,仿佛真的回到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仙境之中。
有人说,当下雪天遇到了西安,撑一把油纸伞,漫步在街头小巷,便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年前的长安,美的倾城,美的醉人。宏伟的宫殿上装饰着神态各异的神兽,或威严,或庄重,或肃穆,或严谨,气势磅礴。那古老阁楼上的瓦片,无言地沉淀着时间的痕迹,悄无声气中也染上了青色的外衣。朱红的长柱,大大小小的鼓楼,钟楼,一排排,一栋栋,那雪,轻飘飘地落在上面,徒增了一丝典雅,一份古韵。大片的留白飞雪,古雅的建筑气质,真真是东风吹梦到长安。
最喜“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两句,只是轻轻喃语,眼前似乎就有一个鲜活生动的画面。雪夜渐深,窗外冰锥刺骨,寒风凌冽呼呼,然薄薄的纸窗内却温暖依旧。噼啪燃烧地殷红的火堆发出“噼啪”的声响,撩起温热的气流熏染着红泥肧成的陶炉,炉上正温着醇香的米酒,米酒滚烫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它生成的缕缕生烟的白雾也蔓延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破旧的红木桌前,搁置着两三杯冒着热气的酒樽,旁边是散打墨香的古树,那席上盘腿坐着两位知己,一斟酒,一吟诵,偶尔相对一笑,天地如此之大,然而仿佛只剩下这一隅。
已经是深夜,万家灯火已经俱灭,四周万籁俱静,然而雪意不见衰弱,反而更浓。裹着一床棉被,我坐在透亮的窗边,深夜赏雪。灰暗天地被覆天盖地的白色笼罩。地下,是一层一层似白猫毛毯般柔软的积雪。往上看,在白炽清冷的光影下,纷纷扬扬的雪花也映出淡淡的灰影,像万千皎洁的飞蛾,散发着白色的荧光,相互缠绕着,起舞着,又轻盈地追逐着,重叠着,活泼着。倒是无情却有情,这一刻,我痴痴地望着他们,似乎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的活力。飘落的雪花,宛如深夜寂寥的精灵,他们与夜共舞,与静为伴,无人知晓,却依旧不怨不艾,依旧孤芳自赏,自娱自乐。在万千生灵看不到的另一面,他们是那么的轻盈,欢快,活泼。
忽然想起来卞之琳的《断章》,她说,“我在窗边看风景,看风景的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每每想死那惊艳的雪夜,不知是他们装饰了我的梦,还是我打扰了他们的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