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只哀叹一口,抚着楚佑的肩。眸光闪动,她见那丹陛之下,竟已有厚雪堆积。身后有宫女为她盖上绒裘,欠身柔声:“这大寒之天,太后娘娘可忧心着凉。”
太后颔首,双眉挤于一道,似重峦叠嶂的高山,弯曲几许。抬起素手,洁白的纤腕露出袖口,靠出去的半边身子,被那积雪打点,立即花白一片。
沾了凉意,太后迈出一边腿去。勾履翘起,细雪又立马将它染白。这雪,当真越下越大,叫楚国,已然无力。
冬草连忙来搀,脚落在绒雪之上,凹了大半,将她半腿埋去。头上不知被何所砸,捧出双手,棕褐色掉入其中,留鸟本该毛茸的身子,冻成寒冰,僵硬着身。
太后见后,眸光又着于远处寒梅。人皆道:梅之骨气,最为坚毅。可连那寒梅都已不堪陨下,大楚...又如何是好。
似哀伤生机,又似怜惜苍生,她轻声一句,“这灾,带走了帝王,寒苦了天下,奈何不了,就天命难违。”
冬草神色落寞,眸子红了一圈,咽下哽咽,才道:“奴婢的娘熬不去这难天,前几日,已经去了。沉重积雪,叫长乐街上的家家户户封在家中。至今,我娘的尸骨,都下不去土。”
远处的梅花,又落下一杈......
这宫中宫外,皆是寒雪一派。
“娘娘,这寒雪越下越大,咱在这庙中,您迟早要坏了身子。”
车夫升起烟火,见司萱僵着身子,靠在软草之上。唇色已然惨白,仿若冰渣砸到上面。
她只咬着内唇,紧抓双手。远处的火光,在她眼里,已不再闪动。
破旧的寺庙,随时都要被这风雪掩埋,成为大楚陨落的一个先示。冷风夹杂细雪,从外飘进。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触即溃,寒风刺骨。
车夫窝着身子,也不怕那燃火的炽热,身子恨不得与它相融。他哆嗦牙关,叫道:“娘娘,您凑过来些,还暖和。”
司萱美眸已经失神,她只能朦胧听见有人唤她,却不知那人所说何话。
指尖泛白,分明的骨指,静如止水。盈盈一握的细腰更文风不动,连呼吸也停滞下去。水汽将她的视线遮住,模糊之中,只见楚皇对她满是灿然,他缓缓一句:“萱儿,朕来了。”
从寺外坠下的梅花,飘然而过,盘旋一阵,继而,落下。司萱双眸垂下,长睫紧贴脸颊,霜雪打过,她却湮没无音。
良久以后,她只觉身子回暖,熏香四溢。耳旁响起一道男声:“王太医,小女身子已病了多日,良药也用了不计其数,为何还是醒不过来?”
她想去睁眼,奈何眶上仿若压了千层雨雪,就如那离宫之后遇上的素裹雪水。
迟迟无法看清眼前之人,心中乱动不已。想去言语,嗓中似有铁石阻碍,叫她难以呼吸,更莫提开言。
嗅着芬香,她只觉那味,像极了闺中木槿。
年幼之时,她最喜槿花。因其美而不艳,香而不夺人之清,柔而引人眼目,叶不刺而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