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养牛,是那种黄牛,养的不多,就一头、两头这样,我的家是一个大院子,有三间堂屋,两间厨房的东屋,还有两间简陋的西屋就是用来养牛的。我是八零后,从我记事起我们家就养牛,和我们家一样,我们村里,我们豫东那一带农村绝大多数农民家庭都养牛,也都是一头、两头。

我们养牛主要是用牛来耕田种地,那个时候庄稼的收种还没有像现在普遍使用现代化的机械,耕地种庄稼是一种极为繁重的辛苦劳作。犁地耩地、播种收获、除草施肥、粮食肥料的运输,这些就需要牛的帮助。

每年的秋天犁地播种小麦应该是农民一年之中的大事,收完了玉米大豆,踩踏了一年的黄土地是必须要翻犁一下才可以耩麦子的。耕地的牛一般都是母牛,母牛性情比较温顺,公牛的性子烈太暴躁,是不适合耕地的。父亲虽是教书先生,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更是种地的好把式。他头上戴一顶发黄的破草帽,一身深蓝色的旧中山装,左手扶着犁耙的把手,右手握着一条细细的鞭子并把它搭在肩上,不时甩得“啪啪”响,用比平时说话高出很多的声音吆喝着,牵动着牛绳控制调整着牛前进的方向,观察着有没有走偏。两头牛,两副披在牛身上的辕具,一架犁耙,两条系在牛鼻子上的长绳,从地这头到地那头,两头老黄牛铆足了劲儿,拉着沉重而又锋利深深塹入土壤中的犁子,粗壮的牛耕绳绷得直直的,像四根钢筋。健壮有力的牛腿,坚硬的牛蹄脚,踩在松软的土壤里,深深的陷了下去,踩出一个个凹进去清晰的牛脚印。耕地的牛是听得懂口号的,“wǒ”是向左转,“yú”是向右转,“hà”是前进,长长的喊一声“yū~”就是停下来。一头合格的耕牛需要有经验的庄稼人经过多次驯化、调教和实际操作才能学会这些特定的口号。黑油油肥沃的黄土一畦畦的翻了起来,藏在土壤里的蚯蚓、蝼蛄、金霸齿、各种小虫子顿时现了身,被一群眼疾嘴快觅食的小鸡们跟在后面一口一个吞下了肚,愉快的发出咯咯的声音。一块两亩左右的地要一天的时间才能犁翻完毕,牛虽然力气大,但是也需要休息,犁上几圈,父亲就会让牛停下来歇歇,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喘得身子都跟着前后晃动。身上出的汗把毛都洇的潮湿,微微的冒着热气。

鲁迅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我们家的牛吃的也是草,但是是没有牛奶挤的,它奉献的是一身的力气和整个牛的躯体,一身黄牛肉、一张张优质的黄牛皮,都献给了人类。

走在一马平川的农村平原田间地头,不远处就会有一个个或圆或椭圆形的草垛,顶上糊了一层光光的泥巴,有的会掏出一个缺口,看起来颇有美感,那就是麦秸堆成的草垛,牛每天吃的就是这些小麦的秸秆。每年夏收完,小麦的秸秆用脱粒打草机加工成三四寸长的小段,集中起来垛成麦秸垛。秸秆又滑又碎,想让它们乖乖的听话叠在一起垛一个三四米高的草垛是件颇有技术含量的事。晒干的麦秸秆用一种类似武器的农具,木制的手柄,前面三根长长的带有弯曲弧度的齿子,我们叫“叉”。用叉把秸秆叉起来,一层一层的按照划好的位置和形状堆起来,为了让草垛成形,要有一个人在上面“踩垛”,把叉上去蓬松的秸秆用脚踩得实在结实,这样才能堆的更高,垛踩不好中途很容易塌下来,所以踩垛人需要有颇高的水平和经验的。我的母亲就很会踩垛,她踩的很均匀铺的很平整,一圈圈一层层,在她的脚下草垛渐渐的长高变大。一个完整合格的草垛大致需要两三天才能完成,中间还不能被雨淋,一被雨水淋湿麦秸受潮就会变质,一个草垛就是牛一年的口粮,所以丝毫不能马虎。草垛堆到最后,再用大扫帚拍得平整,像圆球一样均匀相对光滑。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用掺了麦秸调和得稠稀适中的泥巴用泥瓦工用的工具抹子均匀的糊一层在草垛顶上,像是戴了顶光滑的头盔。一层泥巴,既防水防风又透气,堆放个一年半载任凭风吹雨打秸秆都不会漏水腐烂变质。草垛的完成也代表着庄稼夏收的结束了,人们见了面的问候也都很应景:麦秸垛垛好了吗?

等到收种结束颗粒归仓后,牛也可以歇息了。牛一天是要喂两次的,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干净的麦秸杆,在一个盛满清水的大缸里面淘洗一次,用一个很大淘草的捞勺把水沥干,倒在长方形的牛槽里,撒上麦麸、玉米面,半槽麦秸差不多要撒上一瓢麸料,这样牛的一餐便做好了。它张开很大的嘴巴,伸出长长有力的舌头大口大口的卷在嘴里略加咀嚼的吞咽下去,发出格格呜呜的响声,在我看来,它吃的是那样的香甜可口。很难想象,一头体格庞大长着一身肌肉健壮有力的大牛吃的东西却是看起来如此没有营养的草料。吃完草料还要给牛喝水,那个时候是很少使用洗洁精的,刷锅洗碗的水用火再热一下就当作汤一样的喂给牛喝,它把嘴巴伸进水里,鼻子露再外面,一大盆子水咕咚咕咚几口就喝的露了底。每每到了牛干重活的时候,它们每天的伙食待遇也会有所提高,母亲会给牛做一顿面汤,撒上盐,待温度适宜了端到牛槽里,一边用手抚摸着它的头一边看着它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像是照料自己的孩子。牛进食速度是很快的,十来斤草料十几分钟就吃完了,几乎是整吞下去的,然后一整天大部分时间,它就开始了反刍,我们称这个为:“倒沫”。牛微微的闭起眼睛卧在一处干爽舒适的地方,甩动长着长长牛毛的尾巴驱赶着身上的苍蝇蚊虫,把吞进肚子里的草料呕逆返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嚼得嘴边都出了许多白沫,看起来它嚼得是那么美味,然后再把它咽到另一个胃里,据说牛有四个胃,分别用来盛刚装下去的和再次细嚼的草料,直到现在,我对这种反刍的现象还觉得异常神奇。

如果是哪天牛反刍不正常,就是它身体不舒服生病了,牛不会说话,它只会睁着两个灯笼似的大眼望着你,“哞、哞”…的发出响亮的叫声。它是否生病了,全靠主人的观察,进食情况,有无拉稀,鼻子上是否有汗,都可以看出来牛的身体状况。母亲不是医生,但是自己喂养的牛有一丁点的不舒服她都能准确及时的发现,去请兽医,给牛灌药。牛生病了,母亲急得吃不下饭睡不下觉,整夜的看护着它,按时喂药,观察它的病情,直到好转。在父母亲的眼里,牛是这个家庭里面干最重的活出力最多的,已经把牛当成家庭里的一员了。

我们不是只给牛吃干的麦秸杆的。每当夏天来临,田野里庄稼地里长满了野草,小孩子们除了帮大人们做力所能及的农活之外,星期天,暑假,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割草。同龄的小伙伴们,三五个一起,一人一个蛇皮袋子,满地里找,要是发现谁家地里面野草长得多那可是开心的不得了。毛毛草、鸡蛋稠、密密蒿、老牛拽,马齿苋、香荠菜,七七牙是不能去割的,因为它身上有刺,扎手。如果草多,不大会功夫就割了满满一大袋子,圆圆鼓鼓的。如果哪天草少了便时常幻想自己要是有魔法就好了,像白娘子一样,眼睛一闭,两个手指头在太阳穴上一点,随之双手对着天空划了一通,口中念念有词,于是,各种草就会长了翅膀一样自己飞到我的袋子里面…… 完成了割草的任务之后,剩余的时间我们就去游泳,那个时候,小河里,池塘里,到处都是清清绿绿的水,茂盛的水草,成群的小鱼在水里面游来游去,鸭子在嘎嘎叫个不停,小伙伴们一起脱光了衣服,选处合适的地方畅快的游来游去,如果运气好还能在水里摸到一个鸭蛋。我的游泳的技术就是那时候练会的,仰泳,狗刨,踩水,潜泳,样样都会。游到差不多时候了,扛着自己的战利品,满满一袋子草回家。母亲早就把院子清扫干净了,留出一块地方,把割来的草倒出来,父亲用一架很大的铡刀把青草铡成小段,和干草一样在水里淘洗干净沥干水份,再倒进牛槽里。我想,对于牛来说,再没有什么东西比新鲜的青草更美味的了,它吃的是那样贪婪那样急促。能吃到新鲜的青草,夏天也应该是牛最开心喜欢的季节。

还有牛粪,牛吃的是草,所以粪便不会那么的臭,因为吃的多,拉的粪便也多。在庄稼人的眼里牲口的粪便可不是肮脏污秽之物。相反,它是农民的宝,是长庄稼最好的农家肥。有一种藤条编制类似筐的农用工具,名字就叫粪箕子,是专门用来装粪的。庄稼人下地干活就像我们现在随身挎个包一样把粪箕子挎在胳膊弯里,里面放一把粪铲子,遇见田间地头有牛拉下的粪便就把它铲到粪箕子里带回家,放到粪坑里面攒起来。粪坑,就是装粪的坑,大多农民家庭都有一口粪坑,各种动物的粪便都堆在里面,再添加一些水,经过数天的沤酵之后再用铁锨铲出来自然风干,这就是极好的农家肥。听母亲讲他们那一辈年少的时候是吃大锅饭集体生产队,很多农闲的工作就是拾粪,拾到的粪交到队里还可以挣到类似于钱的公分,所以,走着走着如果发现哪有一坨粪,那是格外的开心,赶紧把它铲起来。施了农家肥的庄稼长得格外的壮,蔬菜瓜果也会格外的香甜。

除了干农活,一头母牛每年都可以孕育生产一头小牛。刚出生不久的小牛瞪着两只黑溜溜的圆眼陌生的望着这个世界,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老牛用它粗糙有力的大舌头不住的舔舐着小牛的全身,连小蹄子都舔的那么干净,不时发出低声而短暂的“哞哞…”声,这种声音只有小牛在身边的时候才会有。那声音充满了爱充满了温暖,和人一样,它一定在说:我的乖孩子,妈妈的宝贝…… 小牛扬起小尾巴,迈开四条腿,受了惊吓似的傻傻的一下跑到这边,嗖的一下又跑到那边。“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如果老牛左望右望看不到小牛的身影了,它就会扬起头,瞪大了本来就很大的双眼,发出另外一种“哞哞”的叫声,呼唤着自己的孩子,并不停的摆动两只耳朵倾听小牛是否有回应,听到了老牛的呼唤小牛便不知从什么方向飞快的出现跑回妈妈的身边,老牛再用它的舌头不住的舔舐着自己的孩子。待小牛长到半大有强壮的力量到人力快无法控制住的时候,人们就会给它打一副铜做的牛鼻具,牛的鼻子两边是两个很大的孔,两个孔中间隔着一层不太厚的肉质层,牛鼻具就是要在这层肉中间刺破一个洞而穿过,再绑上绳子,牛再到处乱窜就会感到疼,这样它就会服服帖帖听受主人的控制。我想,当锋利的木梭子刺穿牛鼻子的那一刻它一定非常的疼,甚至觉得这样有些残忍,但是没有办法,牛的体格大,力量太强,不这样人们是无法控制住它为人所用的。等到小牛长到体格和成年的牛差不多大时就可以卖钱了。一头牛可以卖一千多块钱,是一笔不小的钱,也是我们家一项重要的经济收入。小牛卖掉时妈妈心里是相当难过的,当孩子一样喂养了那么久牛和人之间都有一定的感情了。当母亲把牛绳交给牛贩子的那一刻,牛也能感觉到自己是被卖了,两行热泪从牛眼睛里流下,不住的回头张望自己的主人,眼泪顺着脸上密密的牛毛淌出两道湿漉漉的长痕。母亲转过头去,不敢再回头去看,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下来了,一连几天她饭都吃的很少。

几亩田,父亲微薄的工资,再加上妈妈喂养的牛和一些家禽,父母就是这样撑起了我们这个家,养大了他们的三个孩子。

现在的农村,已经看不到圆圆高大的麦秸垛了,也没有人家喂牛用来干农活的,农忙时节,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一头牛的身影,代之的是轰隆隆的收割机、播种机穿梭于田间。那些牛辕具,粗壮的牛绳,静静的堆在屋子的角落里,变得干朽黯淡。我对父亲说:这些东西即便是用不着了也不要丢弃,都保存好留着。时代的发展进步,新的生产力已经淘汰了传统的农耕生产方式,等我们这代人老去,孩子们长大,他们再也不会看到,曾经他们脚下的土地是被老黄牛耕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牛没有骏马那样日行千里的速度,牛所有的是踏实、勤恳、力量,无论春秋昼夜,只要需要牛干活,牵起牛绳它就跟你走,套上辕具就干,从无不愿意。牛,用它坚韧的毅力默默的奉献着自己的一生,奉献了自己的一切。农民沉重的生活重担正是有了牛的帮助才能不断向前走去。牛,将伴随着我的记忆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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