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待与不再期待
我总是十万分地恐惧着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叫做“不再期待”。
这句话或许可以解释我的很多选择。
于我而言,期待虽然于改变未来无益,但当追求美好成为了生活的常态,生活便变得可视、可触、可感。而“不再期待”等同于放弃了掌控自己生活的权利,这是我万万无法接受的。
现在看来,我的很多期待,都带着异想天开的荒诞和少不经事的残忍。
然而当我回首想要否认那些不切实际的期待和期待落空后的五味杂陈时,却发现它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血脉与性格中,成为了我人生轨迹的一部分。
那些实现了的期待固然皆大欢喜,然而圆满的东西见得多了,总觉索然无味,如同活在梦中。
我更要感谢那些落空的期待,它们赋予了我真正的勇气,让我知道了自己是在生活着,而不仅仅是活着。
因为有时候,一个期待的落空,才是证明自己曾经期待过的最好方式啊。
(二)面包,诗和远方
十一月的某天早上,我突然接到紧急通知,称高考报名出了些问题,让我临时到招生办确认。
本以为很简单的过程却被学校和各种机关互相踢皮球。我不得不一次次往返于离家几十公里的地方,用风尘仆仆对人浮于事的行政效率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夜晚的时候,一切还未尘埃落定。疲惫的我站在家附近的高台上,看车灯从四面八方远远赶来,汇聚成一条耀眼的长河,一种孑然一身的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它也会注入到属于自己的海吗?
我将所思所想一股脑倾诉给了一个朋友。不久收到朋友的回复——“高考报名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感慨这些?”
我当即反驳:“虽然目前面包匮乏,可是我还可以拥有诗和远方啊。如果连拥有诗和远方的权利都不给自己,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我以这样的面目示人时,他们说,我不过是个“有点想法的小孩子”。
可是成为一个小孩子,却是很多人毕生也无法实现的愿望呢。
(三)我与这个世界
我喜欢浏览微博评论,翻阅各种激进的、柔和的、理智的、感性的。从这些世间百态的镜子中,我仿佛看见了由不同的面组成的自己的影子。
所以越发明白了,人是复杂的个体,而世界是由复杂的个体组成的更复杂的球体。也明白了世界不是由单纯的黑白组成,它的本质是无穷无尽的灰。
但也正是这样的体悟,让我想起了小升初时期的一段往事。
当时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选择···”,候选词语给了很多很多。然而我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交锋”后,写下了一个卷面上未出现的词语——“单纯”。
作文具体叙述了些什么,在我的记忆中早已模糊,只记得后来不知为何,我的作文成了老师唯一收藏的一份。
有人说,年少时的单纯是温室中的花朵,远不如黑暗中绽放的花朵来得难能可贵。然而,时隔多年后的今天,当世界的脚步愈发加快,当所谓的刻薄不再贬义而是演变成一种潮流,当以“你长大就明白了”开头的句式愈发成为人们的表达惯性,我却越来越怀念起在小升初的作文一栏中毅然写下“选择单纯”的自己。
这个彼时的身影与正在远远张望着未来的此时的自己重合,提醒着我,有一种活法叫做张开双臂拥抱世界。
(四)那些人那些事
写到这里,突然想提及在我短短十几年生命旅途中于我很重要的人与事。
第一个人是我高中时期的地理老师,感谢她第一堂课伊始在黑板上写下的八个大字——“立足中国,放眼世界”,这是我书名《蜗居》的灵感来源;
第二个人是我的高中同窗之一,感谢她用“你不是第一名”的犀利话语狠狠打破了我在舒适圈内的狭隘;
第三个人,或者说人们,是我虽已分别却胜似在眼前的好友们。感谢他们在我数着星星翘首曙光的漫漫长夜,构成了我最坚实的后盾和勇气;
第四个人,大概是自己。感谢你在那个九月用尽全力登上归家客机的坚定与勇敢,它向全世界证实了,改变,也可以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五)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
萧公权先生在他的最后一课上,曾经向华盛顿大学的学子们分享了一个“珊达雅纳不曾听见的秘密”——
照十一世纪中国哲学家邵雍计算,世界上的事物,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会一一完全重现重演。
那么,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的我,是否还会怀揣着对未知的惴惴不安和对未来的殷殷期盼,踏上我注定要驻足的土地和注定要跋涉的征途?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的我,是否还会像相信每朵花都会有它们独特的花期一样,去相信每个出现在自己生命旅程中的人,都有着他们独特的使命?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的我,会与谁谋面,又与谁告别?会与谁在萍飘蓬转后依旧一见如故,又会与谁在百转千回后依然白首如新?
正所谓,我在演绎着故事,故事也在塑造着我。故事里的和故事外的人,都不过是这浩渺天地中的蜉蝣客。
而再悲凉的告别,也会被这宇宙与个体、沧海与沙砾的碰撞包裹得无比浪漫。
我对这世界别无所求,只是朦胧地希望,当我某日必须要和某种际遇说再见的时候,可以毫无畏惧地写下这跨越时空与世纪之约——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我们还在这间屋子里会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