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月圆

“白眼狼,没良心的小东西,真他娘十足的白眼狼!”老王头“咣当”一声关上了防盗门,边说着话,屁股一歪把半个身子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连连叹息着。

“你这是生谁的气呢?不是去接大孙子么,咋一个人回来了,还咕咕叨叨地骂谁白眼狼呢?”厨房里做饭的老伴儿听到了动静,连忙走过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问道。

“大孙子?那是人家老张家的大孙子,不是我老王家的大孙子!闹了半天,原来我们一直是拿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呢!”老王头听了老伴儿的话气咻咻地说。

“看你这火气大得,张静雅又怎么惹到你了?多大岁数的人了,竟然和小孩子呕气!”老伴儿一副不解的眼神看着老王头说道。

“唉!……”老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张静雅是老王头的外孙女,今年上小学五年级。自从爸爸妈妈离婚后,就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在一起。虽说是跟妈妈一起生活,实际上还是姥姥姥爷照顾的时间多。老王头对这个外孙女疼爱有加,从小不是扛在肩头,就是抱在怀里。自从女儿女婿离婚后,他更是舍不得让外孙女受一点委屈。舞蹈班、绘画班、小提琴,这些特长班花钱如流水,他全力支持。英语、数学补习班,单课一节课一百二十元钱,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儿子婚后给他生下了一个小孙女,他就把外孙女称作大孙子,并没有因为有了小孙女而疏远大孙子。大孙子上下学都是他按时接送,本来孩子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可他依旧不放心。寒暑往来按时按点的接送从不间断,即使身体不舒服,也强打精神坚持着。

今天下午,快到到了放学时间,老伴儿说给孩子做黄焖羊肉吃。老王头一听,乐得屁颠屁颠地跑去学校门口接孩子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眼就找到了大孙子的身影,边走边对着电话手表说着啥。老王头的眼神随着大孙子走去的方向一看,那个西装革履,腋下夹着手包,派头十足的男人,不正是前女婿张志远吗?

提起这个前女婿,老王头就一肚子火。自从女儿女婿离婚以来,女婿没有按照协议给过抚养费,相反,孩子过一段时间还把自己积攒的零花钱给爸爸,那个没脸没皮的人居然心安理得地接过孩子给他的钱。他不赞成前女婿和孩子接触,可是女儿王芳说作为孩子的父亲,谁也没有权利阻止他和孩子见面。气得老王头吹胡子瞪眼,无计可施。

看到大孙子朝前女婿走去,老王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过去。他看了前女婿一眼,前女婿嘴角上扬,对着他微笑了一下,算是和他打过招呼了。对于这个前女婿他很了解,在外面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与人交谈口若悬河。回到家里却说话很少,他甚至没有听到过前女婿清清楚楚地叫过自己一声爸,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张静雅,我们回家吧。”他对大孙子说道。

“姥爷,今天是周末,我想陪陪爸爸,和他一起吃顿饭。”张静雅说道。

“你不是喜欢吃黄焖羊肉吗?姥姥特意给你做的,我来之前肉已经炖好了,就等你回家开饭了。”他走过去拉着大孙子的手说道。

“我都好长时间没有陪爸爸了,今天要和爸爸吃德克士,我不想吃黄焖羊肉。姥爷,你就先回去吧。”张静雅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前女婿,前女婿也正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得意的神情,好像是在说“你看,这事可不能怨我哦!”

“那好吧!”见此情景,老王头丢下三个字转身回家了。

“我说老头子哟,孩子和自己爸爸吃顿饭你有啥可生气的?想开一些,毕竟人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缘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老伴儿得知老王头生气的根源,开导着他。

“血缘?他只管播种,后续的事情又管过多少?那个小东西也真是的!自己不想想,长了这么大,你吃过他的几碗饭?哼!”老王头越想越来气。

“你也别只怨人家张志远,我们的女儿也有毛病,当初找对象提出啥的条件?对她的教育方式上我们存在很大问题。”老伴儿一个妇道人家,看问题比较客观。

老伴儿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女儿的择偶条件实在是太让人不可思议,首要一点必须是父母双亡的,其次是人长得要帅气潇洒的,其他都是次要。对于她这种极端错误的思想,做妈妈的给予了严厉的批评。

老王头对老伴儿的态度很不认可,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他也怕女儿婚后受委屈。自古以来婆媳就是天敌,没有公公婆婆也就没有了矛盾的源头,婚后生活自然少了许多烦心事了。

人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想啥来啥!王芳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个叫张志远的男孩子,小伙子年方二十六岁,一米八几的个头,浓眉大眼,皓齿明目,活脱脱一个美男子。正巧张志远从小父母双亡,是由城里工作的叔叔养大的。没有正当职业,据说平时承包一些小工程,倒也混得风生水起。一身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行走腋下夹着真皮手包,一看就是成功人士的派头。

自从两人相识以来,王芳和张志远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作为过来人,妈妈提醒过她好几次,让女儿理性一点,不要太迷恋于男人的外表。可是,王芳哪能听进去半句。相处不到半年时间,就向父母提出要和张志远举行婚礼。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既然女儿提出来了,老王头没有理由不同意。

“张志远的情况特殊,订婚的程序可以省略,彩礼也可以不要。但是,新房必须要有。”老王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住房问题上,进城创业三十年的经历,他深有体会。“成家,成家”没有房子何以为家?

“张志远几十万的工程款还没要回来,哪来的钱买房呢?”女儿说。

“买房子的事他叔叔不管?没房子你们结啥婚?上下嘴唇一碰就说“结婚”,结婚后住哪里?”老王头一连抛出了几个问号。

“叔叔养他二十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明确表示没能力给他买房。婚房我们已经看好了,你先给垫付一下,等他的工程款到位了再还给你。”女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丫头,老子活了五十多岁,从来还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没钱买房,让他去找亲戚朋友借。我给你们垫付房款,道理上说不过去吧!”老王头觉得自己家女儿思想太幼稚了。

“爸,你又不是没钱?非要逼着人家去借,借来的钱难道就不用还了?再说了,都是自己的儿女,弟弟结婚你难道不给他买房?更何况人家又不是不给你还钱。”说着说着女儿哭哭啼啼伤心欲绝。

“唉……”看到掌上明珠哭的梨花带雨,老王头的心软了。“那我可说好了,房产证上只能写你的名字。”

“爸,你这样做不是打人家的脸吗?人是有尊严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搞得那么生分呢。”女儿撅着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经不住女儿的死磨硬缠,最终新房付了全款,连同装修总共花了六十多万。

装修工作是由老王头全程负责的。女儿亲昵地挽着张志远的胳膊来过几次,眼光独特的张志远,只是对装修方案提出了一些改进意见,就连打扫卫生都没有动一根手指。

这究竟算啥事!难道是我老王家娶媳妇呢?老王头很生气,只能私下里和老伴儿发发牢骚。

老伴儿对此也是看在眼里,她提醒女儿说,张志远华而不实,大男子作风太严重,这样下去恐怕不行。女儿对此不以为然,按她的说法,男人就要有男人的做派,啥鸡毛蒜皮的事都亲力亲为,能有啥出息。

看着自家女儿被张志远迷得神魂颠倒,气得老王头私下里骂道,“都说男人好色,岂不知女人好色才可怕呢!”

婚期已定,双方亲朋总共请了三十二桌,宴席的标准是每桌一千五百元。

“爸,酒席的钱还得麻烦你先垫付一下,张志远说好的工程款又推迟了。”女儿难为情地对老王头说。

“丫头,不是爸爸发牢骚,我如果这样做了,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里搁呢?我老王家在这一片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不说长得如花似玉,也不缺胳膊少腿,我至于这样赔上几十万把你嫁出去?结婚请客的钱都拿不出来,他一个大男人拿什么来养家?”老王头听了女儿的话立马不干了,积攒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爸,张志远的情况特殊,你就帮帮他吧,你女儿的眼光看人还是很准的。他不仅人长得帅气,也很有能力,我相信,只要助他一臂之力,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女儿信心满满地说。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啊,都到了这般时候,又能咋办呢?老王头只好把婚宴的钱给垫上了,本来他准备给女儿的陪嫁是一辆小轿车,鉴于此情,只好作罢。

举行完婚礼,他把亲朋好友随的礼钱六万多元,全数给了丫头女婿,总不能看着小两口揭不开锅吧!权当是他们小家庭的启动资金了。

这场中式婚礼让人津津乐道,一段时间以来都成了坊间最热门的话题。现代化的城市街道上,唢呐声声,鼓乐齐鸣,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新娘坐着八抬大轿。婚庆公司一众人等,男子身穿长袍马褂,手摇折扇,女子一色大红齐胸襦裙,款款而行,惹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婚礼现场人们交头接耳,赞口不绝,无不为这对金童玉女喝彩。特别是一些未婚少女,热烈的眼神似乎粘在了新郎身上,随着新郎的身影在大厅里移动着。不可否认,也有一些已为人妇者,有“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新娘子在人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算是出尽了风头,挽着新郎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幸福。

女儿的婚事办完了,对老王头来说也轻松了许多。虽然自己花了几十万,只要女儿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那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自己卖了乡下的房子到城里创业,被人们说成是好逸恶劳之徒。这一次女儿的婚事,也给自己挣回了面子。同龄人守着乡下的房子和土地,不是说都是勤劳持家的人吗?除了填饱了肚子,哪有个手头宽裕的。老王头仅仅市中心几处门店,就够三代人躺平睡着吃了。

“爸,张志远平时出去谈生意老是打车,很不方便,再说了也很没面子,他想买一辆车。”婚后不长时间,女儿对老王头说。

“买车?好事啊!准备买多少钱的?他的工程款这么快到位了?”老王头欣喜不已地问道。

“哪啊!工程款一拖再拖,谁知道啥时候才能拿到手。我的意思是,你先给我们垫付一下,工程款到位了再还给你。”女儿嗲声嗲气地撒着娇对老王头说。

“噗……”刚刚喝了一口茶水的老王头,听了女儿的话,一口茶水喷泉一般泚了老远。“你说……咳……咳咳,你说啥,让我掏钱给你们买车?”老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问道。

不出所料,老王头最看不得女儿眼泪婆娑的样子了,只好遂了她的意。他坚持只给首付,让他们按揭贷款,女儿死活不同意,说你把钱存银行也没多少利息,何必让我们再去按揭呢。在女儿的坚持下,由女婿给老王头打了一张二十万的借条,因为所有花销下来将近二十万。

驾驶执照揣在怀里四年多了,女婿张志远日思夜想,盼着有一天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座驾。仅仅大半年时间,房子、妻子、车子都有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感激的看了一眼依偎在身边的新婚妻子,她那毛茸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

“人呢?……”老王头办完手续一转身,早不见了丫头女婿的身影。人家小两口已经开着新车兜风去了……

不久后的一个早晨,老王头起床后在小区的健身器材上锻炼,忽然接到了女儿打来的电话。女儿有气无力地说“爸,你到我家里来一下。”“咋了,丫头有啥事吗?”大清早的女儿打来电话,吓了他一跳,赶紧开车往女儿家奔去。

坐着电梯上了十八楼,他看到女儿斜靠在门边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丫头你这是咋了?张志远不在家?”他急切地问道。

“昨晚上浑身发冷,一直高烧不退,我撑到天亮才给你打电话的。张志远开车给他表姨夫家接亲去了,走了两天了。”女儿带着哭声说道。

“你没给他打电话吗?”说着话,老王头扶着女儿上了电梯,就这情况必须马上去医院。

“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回不来,今天还要开车把远路上的亲戚送回家。”曲卷在副驾驶上的女儿弱弱地说。

医院急诊室里女儿胳膊上插着输液管,半闭着眼睛,一脸委屈的样子。老王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拿着手机翻找女婿的电话号码。看着女儿这样他的心里难受极了,好在没啥大问题,估计是她昨晚上洗过澡受凉了。

“张志远,你啥时候回来?你不知道小芳病了的事?”老王头强压心中怒火,问道。

“我知道,可是我回不去啊!她自己去医院不就行了,非要我回去干吗?我还有事呢,回去也到明天了。”电话里女婿说话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的内疚感。

“自己家的事重要,还是别……嘟嘟嘟”老王头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串忙音。气得他差点把手机摔了,“你说这是啥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道。这话是说给女儿听的,又像是自言自语。

“爸,你别生气了,他就那样的脾气。他有事就让他忙去吧,反正我也好多了。”女儿看到爸爸生气了,赶紧打起了圆场。

输液完高烧就退了不少,按照医生的吩咐,晚上和明天还要继续输液。由于老王头家就在医院附近,女儿回到了娘家休息。第二天中午输完液体温就基本恢复正常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静养几天就没啥问题了。

“爸妈,张志远回来了,在门口等我,让我和他一起回家呢。我走了。”第三天下午都快要做晚饭了,女儿接到了女婿的电话。女儿对老王头两口子说道。

“他不会到家里来吗?你让他上楼,我有话要说。”老王头对女儿说道。

“算了吧,还是我下去,他肯定不好意思见你们。”说着话女儿提着手提袋下楼去了。

看着女儿迫不及待的样子,老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看来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父母对她再好,终归还是要回到她的小家去。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尤其不争气,恨不得随时随刻都贴在张志远身上。别人是男人宠女人,他们反过来是女人宠男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就像风吹过,云飘过不留一丝痕迹,唯一的变化就是王芳的肚子渐渐地凸起了。她很少去打理自己的店铺,许多事情交给店长处理。本来她也不缺钱,这间店铺是父亲投资,交由她管理,收入自然由她支配。

张志远自从有了座驾之后,似乎更忙了,有时候一连几天不着家。工程款到位了没有,工程开工了没有,王芳也懒得过问,反正又不缺钱花。

自从怀孕以来,王芳的妊娠反应很厉害,开始一段时间,张志远对她很体贴,后来越来越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他不会做饭,也不愿意学做饭,水池里泡着几天积攒下来的碗筷,也不主动去洗洗。看着女儿行动日渐吃力,王芳妈妈只好每日来回照料,帮忙做家务。

王芳生孩子期间,张志远的叔叔婶婶到医院里看过一回。王芳坐月子是她妈妈全程照顾的,张志远是个有洁癖的人,他见不得孩子的尿布,更不用说动手洗尿布了。老伴儿好像成了保姆的角色了,照顾丫头和孙子自然心甘情愿,可是张志远把衣服鞋袜也扔给她洗,这就让老王头接受不了了。

“我说丫头啊,有些事本来我也不想说,你们两口子之间,只要你心里乐意,哪怕你双手捧着他,做父母的也不会说啥。可是,日子不是这样过的,你平时也该给张志远说说,既然成家过日子了,就要有点责任心才是。毕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生活了。”有一次晚饭后张志远梳洗了一番,照常出门了。老王头实在看不下去,私下对女儿说道。

“不瞒你说,我们也为此吵过架,但是解决不了问题。他说他自由散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依我看他就没有要改变的想法。前几天说是给别人改暖气管道,挣了五千块钱,一转手就借给同学了。唉!我只能忍着就是了。”王芳百般无奈地说。

“你没有给他叔叔婶婶说过这情况?”老王头希望能让他叔叔出面做做工作。

“我给叔叔婶婶说了,他们也无能为力。他们说张志远多少年来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作为叔叔婶婶不好过份地说啥。老张家唯一一根独苗,谁让他受过委屈,只能让我多多担待一下。”王芳把叔叔婶婶的话学了一遍。

既然他叔叔婶婶这样说了,看来他们也是有苦楚的。毕竟是亲哥哥的遗孤,管教太严怕落得个虐待孩子的名声。无原则地溺爱,张志远逐渐形成了以自我为中心,没有责任感的性格。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变一个人有多难,可想而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也许会好起来的。

对于老王头来说,这一年真是好事不断。儿子被提拔为副科级干部,媳妇也娶进家门了,而且儿媳妇通过考试调入了市里面的学校。

外孙女五岁生日这一天,正好是儿媳妇到市三中报道的日子。两件喜事遇到同一天,值得庆贺。恰逢周末,于是,老王头在酒店订了饭,全家人热闹热闹。

“丫头,我前段时间就发现你说话有些口吃,以前你没这毛病啊。”饭后闲聊时,他发现自家女儿有了口吃的现象了。

“没、没有啊!我说话、话、很正常啊。”王芳说道。

“姐,你真的有些口吃,以前你可是伶牙俐齿的人。”弟弟王刚也发现了姐姐的变化。

“小张,你发现了没有?”老王头老伴儿看着张志远问道。

“很正常啊,我和她认识之初就发现她有这毛病,只是没有在意罢了。”张志远轻描淡写地说。

“不可能,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吗?她啥时候有这个毛病?”老王头看着女婿说道。

“爸,我,我们吃好了,了,就回家吧。”王芳听了爸爸的话,目光有些闪烁,赶紧转移话题说道。

“好吧,吃好喝好了,我们回去吧。芳芳今晚回我们家睡吧。”老王头说着话,结完账起身出门了。其他人也似乎看出老爷子有心事,一个个默不做声,相随着走出酒店。

绿树掩映的小区,清一色二层小楼,属于新城区最高档次的住宅,这里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进出门必须通过刷脸验证身份,值班室里保安尽职尽责,他们警惕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这里没有嘈杂的舞曲,也没有大声叫嚣追逐玩闹的。小广场上健身的,聊天的,各得其所。无不显示着这个小区业主们极高的素养和良好习惯。

曲径通幽处,灯光朦胧,一幢二层小楼前的小花园里暗香扑鼻。装修考究的大客厅里,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在地毯上摆放一溜布娃娃。她按照自己的爱好,精心打扮着这些“小伙伴”,自言自语着,完全沉浸在快乐之中。屋内其他人都默默地坐着,鱼缸里几只金鱼悠闲地游来游去,安静,屋里安静得只有鱼缸水过滤器的嗡嗡声。

“丫头,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开口说话的是老王头。

“没、没啥事、事瞒着你们,真的!”说话的是老王头的女儿王芳。

“张静雅,过来姥爷抱抱。”正在专注于布娃娃的小女孩,听话地跑过去钻进了老王头的怀里。“我的好孙子,姥爷好不好?”老王头再没有和女儿说话,他抱着外孙问道。

“好,姥爷最最好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那你告诉姥爷,爸爸妈妈吵不吵架?”

“吵啊,吵得可凶了!妈妈老是哭,哭得都上不来气了。”

“他们打不打架?”

“打啊,爸爸撕妈妈的头发,还打妈妈的脸。那个漂亮阿姨也看到了。我都吓得哭了,想给姥爷打电话,爸爸不让我打。”

……

“唉!丫头你这是何必呢?你受了委屈为啥不给我们说,这几年来你独自吞下了多少苦水啊!我的傻孩子!”听了外孙女的话,老王头惊呆了!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说着话他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姥爷不哭,姥爷羞羞,大人了还哭了!”小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一边用自己的小手给老王头擦着眼泪,一边天真地说道。

“妈妈……我真的好苦啊!……”王芳彻底抑制不住悲伤的情绪了,她抱着自己的母亲大放悲声。在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全家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据说成家以来,家务活他从不沾手。穿衣吃饭很讲究,但是内衣内裤和袜子却随处乱扔。不管别人是否吃完饭,只要他放下筷子,双脚立马放在了茶几上。

当初买车说是为了做生意方便,实际上成了他装面子的工具。亲戚朋友遇到婚丧嫁娶,生老病死的事他随叫随到。有乡下亲戚熟人来城里看病或办事,他不但车接车送,还让住在家里管吃管住。

没钱给车加油了,他伸手向王芳要;违章罚款,让王芳给他交;喜欢吃大餐,从来不管结账的事;王芳询问工程的事,他说男人的事不用女人操心。

“在他眼里,难道我就是个‘提款机’的角色?”王芳常常暗自思忖。

王芳和他谈心论理,张志远直接就进入吵架模式,从刚开始的恶语相加,到后来的拳脚交替。只要王芳一张口说话,他立马一句话怼了上去,王芳的口吃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慢慢造成的。

老王头不敢相信,能把一个成年人怼到口吃的地步,那种行为恶劣到了何种地步!

“张静雅说的漂亮阿姨是咋回事?”老王头问道。

“那是他的同、同学,叫杨霞。离婚后净身出户无处可去,张志远看、看她可怜,就让她暂时住在我们、们家。我做饭他们看、看电视,吃过饭两人就打游戏,嘻嘻哈哈,乐不可支、支。我表示了一点不耐烦,她就和我闹不痛快,为此我和张志远打、打了好几次架。”如果不是张静雅说出来,她绝对不会说这事。

“你啊!你让我说啥好呢?你当初一心一意就要找父母双亡的,没有负担的,没人教育,没人约束,他就是自然生长的野草一样。不知感恩,没有责任心,空有一副好皮囊,有啥用?”老王头似乎忘了,当初他对女儿的想法也是赞成的。

“事到如今,你觉得如何才是最好?”老王头看着女儿问道。

“我、我想离、离婚。”王芳磕磕巴巴地说。

“离婚?当初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轻松地说出了‘结婚’二字,现在又把‘离婚’说得那么轻松。这是当儿戏呢?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就忍心让孩子从小没了爹!”老王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女儿说道。

“事到如今,你们两人好好沟通一下,一定要把婚姻维持下去。”他接着说。

为了调和女婿女儿的矛盾,老王头约了张志远的叔叔婶婶,在酒店里吃了一顿饭。他表现的异常的心平气和,没有过多指责女婿。只是以生活中的一些真实事例为教材,让他们知道家庭合睦的重要性。由于事先沟通过,张志远的叔叔婶婶配合地也很好,他们也指出了自家侄子的许多缺点并给予了严厉批评。

总的来说这一次达到了预期目的,老王头的本意就是以教育为主。如果动不动就提离婚,说的次数多了,必然会伤感情的。一旦离了婚,对谁都没有好处,特别是幼小的孩子受到的伤害最重。因此,处理感情问题上,一定要以劝和为主。

自此以后,老王头对女儿女婿的生活动态多加留意,观察着看是否朝好的方向发展。有时候他出其不意地让老伴儿突然去女儿家,说是突击检查也不为过。请全家聚餐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了,吃饭花钱他不在乎,就是想通过一起吃饭的过程,看看女儿女婿关系的融洽程度如何。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试探,虽然效果不是太好,但是比起之前就强多了,这也令人欣慰了!

离婚的导火索是因为一次旅行。

王芳说孩子马上要上一年级了,出去走走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张志远对此很赞同。一家三口在高铁检票口排队检票,却“意外”遇到了张志远的同学杨霞。自从闹了不愉快,她再没有去过张志远家。见到她,王芳很意外,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真巧啊!你们这是去哪啊?”杨霞嗲声嗲气地主动上前和王芳搭讪道。

“我们出去旅游,你呢?”王芳脸色阴沉,眼神漠然地看着她问道。

“我没啥具体目标,要不我们一起结伴同行吧。”杨霞看了张志远一眼,又盯着王芳等待她的回答。

“结伴,你知道我们去哪里?”说着话就挨到他们检票入站了。王芳牵着女儿的手,张志远紧随其后,没听到他和杨霞说一句话。

动车在这里停车五分钟,提前十五分钟检票进站,时间绰绰有余。但是人们习惯了争和抢,一个个累的呼哧呼哧,扛着包,推着皮箱,生怕落在了别人的后面。王芳一家三口就在这密集的人流裹挟下走到了站台,又涌上了车厢。

把孩子安顿好,放置稳妥行李,王芳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拿出一瓶纯净水喝了一口,一股清凉的感觉向全身散发,舒爽极了。女儿是第一次坐动车,很是好奇,她和女儿看着车窗外极速向后退走的电线杆和房屋,给女儿讲火车的发展史。

人的感觉有时候非常奇妙,据科学解释这种感觉来自于自身磁场的反应。高速行驶的动车上,王芳陪着女儿说着话,但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把她惊得瞠目结舌——杨霞竟然坐在过道对过的座位上,微笑地看着她。

“她的座位怎么也恰好在这节车厢,又正好紧挨着我们?”王芳疑惑不解。“不,这绝对不是巧合!是有预谋的。”这样想着她又看向一旁的张志远,他在低头玩游戏。

“她的车票是你给买的?”王芳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张志远问道。

“我去买车票恰好遇到她,她说正好想出去旅游一趟,自己没有同伴,想和我们搭个伴,我也不好推辞……”张志远吞吞吐吐地说。

“那好吧,下一站我和孩子下车,就不打扰你俩了。”王芳生气地说。

“怎么这么小心眼呢!一起去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她不就是个离了婚的女人,仅仅是同学熟人而已,想那么复杂干啥?真是吃饱了撑的!”张志远听了王芳的话,毫不客气地把她说了一通。

王芳再没有搭腔,默默地看着窗外,女儿很懂事地自己摆弄着布娃娃。她回味着张志远刚刚说过的话,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我太小心眼了吗?夫妻两个带着孩子旅游,旁边跟着一个毫无相干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虽然没有看出他俩有啥过份之举,作为夫妻的另一方,谁能坦然接受,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如何是好呢?撕破脸皮把杨霞从身边赶走,这样一来局面肯定很糟糕,还有心情去玩吗?独自带着孩子回家,结束刚刚开始旅程?这样最好,但是对孩子太不公平。还是算了吧,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就随她去吧。王芳心里默默地提出一个又一个方案,又找理由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它。最终决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在成都玩了三天,他们一行来到了云南。来云南是杨霞的主意,按王芳的想法,成都玩过之后去西安,让孩子看看古城西安。杨霞说云南风景好,大西北的人就要走出大西北,看不一样的风景,去西安等于是还在大西北转悠。

来到云南王芳就后悔了,这里的天气太热了,太阳就像一团火炙烤着大地,从早到晚浑身是汗。她尤其看不惯杨霞,作为一个女人没有一点含蓄和矜持。她对热的反应有些夸张,总是穿着紧身低胸无袖背心,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还特别爱往张志远跟前凑。

更可气的是她那黏糊劲,除了睡觉,其他时候总是寸步不离。酒店有温泉浴,王芳打算一家三口去泡温泉。杨霞说她也要去,看到杨霞又要掺和进来,王芳决定不去了。可是孩子又缠着非要体验一下泡温泉的感觉,她只好随了孩子。

待王芳与孩子赶到,看见杨霞早已在那里。她凸凹有致的玲珑身材,雪白如凝脂的皮肤,引得张志远和一帮男人频频侧目。更可恨的是,她似乎有意靠近张志远,而张志远好像也很享受她的亲近。低头看看自己的平坦的“飞机场”,和杨霞一比较,心里很不是滋味。

“啊,噗……救命……”正在王芳暗自生气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扭头一看原来是杨霞脚下一滑,倒在了温泉中,嘴里每吐出一个字,就喝下一口温泉水。她紧张极了,就在这时,只见张志远一下冲了过去,双手合围把杨霞从水中捞起,横抱在了怀里。

惊慌失措的杨霞顺势抱住了张志远的脖子,两人立马处于亲密接触状态。王芳见此情景,头里面“嗡”得一下,顿时感觉到天旋地转。“这算什么事?他俩身上仅仅关键部位有可以忽略的遮挡,这跟裸体有啥两样。”她的脑海里充斥着不堪的画面。

张志远抱着杨霞出了温泉浴池,在一处座椅旁,想把她放在椅子上。杨霞却赖在他怀里不肯下去,连连叫嚷着难受,顺着眼角淌下的不只是温泉水,还是泪水,一副可怜兮兮样子。

“你先下来坐到椅子上,好吗!”王芳非常不乐意地说道。因为在她看来,杨霞完全就是装模作样,根本啥事都没有。

“王芳,我好难受啊!让志远送我回房间吧。”杨霞带着哭声,以祈求的口气对王芳说道。

“快走啊,你还愣着干什么?”王芳对着一脸尴尬的张志远恨恨地说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地往回走了。她后悔死了,当初就应该拒绝和杨霞同行,看到他俩肉贴肉的样子,她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难受。

回到房间她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几天来心里的所有委屈,随着奔涌的泪水尽情地释放了出来。她恨杨霞厚颜无耻,恨张志远招蜂引蝶,恨自己委曲求全。真想从这摩天大楼一跃而下,把所有烦恼留给这个世界,看看一脸惊恐的孩子,她的心软了。

“明天马上回家,我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看到张志远回来了,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说。

“出来玩,是你的主意,回去也是你的决定,随你吧!”张志远也有些生气地说。

“请穿上你的衣服,好吗?我看着恶心,丢人都丢到云南来了!”她生张志远的气,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你就穿着一条三角裤头在别的女人房间?这两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说得清楚!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王芳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做着返回的准备,她看了看还在刮胡须的张志远,提醒他赶快去前台办理手续,去晚了赶不上火车了。张志远没有搭话,洗漱完毕向外走了。

不一会,张志远回来了,他泡了一杯茶,翘着二郎腿坐在临窗的位置,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外面的景色。看到他不急不躁的样子,王芳心里的火一下窜上来了。“明天再回吧,杨霞发着高烧呢。”就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张志远说话了。

“杨霞,杨霞,不就是个同学嘛,你这样放不下她,究竟是啥意思?”王芳一听他说起杨霞,顿时怒火冲天。

“她是和我们一起来的,现在她不舒服,照顾一下又怎么了?你为啥总是这么小心眼呢?”张志远受不了王芳的火气,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质问道。

“好,好,很好!你学你的雷锋,我做我的恶人。老娘受够了,你扪心自问,从相识到现在我为你做得还少吗?我的心、我的爱,卑微到了何种地步,你知道吗?你蹬鼻子上脸,肆意践踏我对你的感情,你把一切看做是理所当然。你好心,你善良,你博爱,是吧?凭着你那虚伪的面子充大尾巴狼吧!我走了。”王芳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一股脑儿地说出了心里的委屈。

张志远看着发疯一样的王芳,一下愣住了,他没想到王芳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样子说是一只母老虎也不过分。以致于王芳领着孩子出门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上前阻拦。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盯着楼下蚂蚁搬家般熙熙攘攘的人潮车流,自嘲地摇摇头笑出了声。起身出门,他晃晃悠悠坐上电梯,来到酒店大厅。四下张望,却没有发现王芳母女两个的身影,在他的眼里胆小怕事的王芳,最多也就是在大厅里独自流泪,绝然不敢有其他过激的举动。

这样的大城市,正值旅游旺季,如果一个人诚心和你捉迷藏,你是万万不可能找到的。无可奈何地回到房间,张志远拨了王芳的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十多个电话拨过以后,他的火气上来了,你不是关机吗?我还不管你了,想咋咋地吧!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冰镇啤酒喝了起来。

“我和女儿已经上车了,你不用为我们担心。祝你们玩得开心愉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此以后你自由了,因为我决定了:离婚!”喝了酒的张志远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突然来了手机信息提示音,拿起手机他看到了一条信息。

还是那幢豪华别墅里,进行着一场对话。

“真的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说话的是老王头。

“没有,没有一点可能性。树怕伤根,人怕伤心。我的心已经被伤透了!”这是王芳的声音。

“你认为张志远和杨霞之间会有扯不清的关系吗?”老王头提到了张志远和杨霞,他认为女儿离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杨霞。

“我感觉杨霞总是有意地往张志远身上贴,张志远是有暧昧的意思,但是又很注意分寸。按说以张志远的潇洒帅气外表,愿意倒贴的女人肯定不少,但是这几年来却没有显露端倪。”王芳如实说着自己的想法。

“这么来说,他在男女关系上不存在问题。说实在话,现在这社会,夫妻之间没有啥大的原则性问题,能过就凑合着过,离了婚就能再遇到更好的?常言说‘人无完人’吗,大的方面能过去就行了。如果你怨他挣不到钱,做爸爸的可以给你钱,我愿意拿钱养着这个女婿,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让孩子每天能见到爸爸!”老王头的情绪很激动,为了女儿的家庭能维持下去,他也真是拼了。

“爸,你不要说了!这几年我是如何熬过来的,只有我清楚。我真的不想再迁就下去了,离了吧,我就是想还自己一个清净。”王芳疲惫地说。

“那就这样吧,做长辈的该做到的也做到了,你也是成年人了,希望你不要为今天的决定后悔!”老王头眼看劝说无望,只能听之任之了。

“离婚的事你是如何考虑的?”张志远是五天后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听到了王芳的这句话。

“你的意思呢?”他反问道。

“你先休息吧,如果你同意,明天我们拟个协议。”王芳说道。

“如果你决心已定,就不用考虑我是不是需要休息了,现在就可以拟协议了。”张志远以很平淡的口气地说道。

“你……”张志远这么一说,王芳惊愕得说不出话了。没想到张志远居然是这样的态度,按照电视剧里的情节,他应该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才是啊。看来他是早有预谋啊!这几天他和杨霞在一起,肯定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既然这样,那就快刀斩乱麻,及早了结算了。想到这里,她把电脑打开,开始写离婚协议。

“从最主要的来说吧。”王芳从网上找到了离婚协议的模版,按照自己家的情况作了一些修改,开始了正题。她接着说“女儿的抚养问题。”

“我显然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精力去管孩子,再说了,女孩子随妈有利于她的成长。我每月给五百元抚养费,我有探视权,孩子的姓不能改。”

“可以。这套房子是结婚的时候我爸买的,不存在争议,;汽车是我爸出钱买的,也不存在争议;还有就是你借我爸的二十万元钱的偿还问题。”王芳一口气说了好几条。其实在她看来,结婚几年来家里没有张志远添置的任何东西,离婚对于张志远来说只能穿着一身衣服走出家门了。

“房产必须过户到女儿名下;车子我有需要,不能留给你;欠你爸的钱,由你来偿还;就这样了,如果你同意,马上签字。”张志远双腿搭在茶几上抖动着脚尖,完全就是一副无赖相。那神情好像在说你不是要离婚吗?离啊!就这条件,你看着办。

“你无耻!亏你能说得出口。不可能,坚决不可能。”王芳气急败坏地大声说道。

“怎么做,那是你的自由。如果没啥事,我有事就先走了。”说着话,张志远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了。

“算你狠!就按你说的办。”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王芳说话了。她知道张志远是想以苛刻的条件作为要挟,达到不愿离婚的目的。答应他的条件又何妨,不就是钱吗?舒畅的心情,快乐的人生是钱买不来的。

打印机“吱吱吱”地响着,几张打印好的纸被它吐了出来。原本空白的纸张一旦印上文字,它的价值立马变得不同。对于有些人来说,是财富、是自由、是名誉地位……;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悔恨、是泪水、是枷锁,是沉重的大山……

签字、画押,各自拿了属于各自的那一份,下一步就是公证、过户、办离婚证,一个家庭即将宣告分裂,一对夫妻即将成为路人。命运就是这样不可捉摸,它用一双隐形的手操控着一切,没人能逃脱它的魔掌。

虽然同在一座城市,自从女婿和女儿离婚以后,老王头没有和他面对面遇到过。隔三岔五女婿来带孩子出去玩,都是和女儿事先沟通好的,接送都在门口,老王头倒是能从窗户里看到他的背影。

张志远每次领着张静雅出去玩,回来后老王头都要仔细询问,问她和他爸爸说的啥话,吃的啥饭,总想捕捉一丝有价值的信息。尤其关注他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他一直在想,张志远离婚前是否有另外的女人?他觉得,以他五十多岁的人生阅历,还是没有看透张志远的心思。

离婚后一段时间,女儿的情绪非常低落,好在有孩子相伴,很快走出了离婚的阴影。前两年,有人给她介绍对象,不管条件如何,她都一律拒绝。老王头也理解,受过伤害的人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心交给任何人。

随着岁数越来越大,老王头开始发愁女儿的婚事了。在他的劝说下,女儿渐渐把自己的心门打开了,但是谈了几个都无果而终。孩子越来越懂事了,你看她好像在玩耍,大人说的话她听的很仔细。好几次她妈妈要出门,不打算带她去,她挡在门口质问妈妈,你是不是又要去相亲?弄得人哭笑不得。

后来她爸接她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她要求妈妈去接她,等到妈妈去了,她又攀扯着多玩一会,还要求三个人一起玩才行。老王头也看出这孩子人小鬼大,有意给爸爸妈妈制造相处的机会呢。对此他倒是不反对,他在意的是张志远这些年究竟有没有改变。

十一

“爸,我不回家吃饭,你和妈不要等我了。”老王头正在生闷气,突然收到了女儿发来的微信。大孙子不回来吃饭,儿媳又带着娃娃去了儿子工作的县里,现在女儿也不回来了,这偌大的别墅显得空荡荡的。他拿起手机给女儿说了大孙子和张志远在一起的事,女儿回了两个字“知道”。

“知道”是啥意思,难道她事先就知道大孙子要和张志远吃饭?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他还真的希望女儿不要回来,不回来就证明她有事。有啥事呢?当然是约会的事了。

都快十二点了,要不是等大孙子回来,他早就睡了。张志远也太不懂事了,这都啥时候?犹豫再三,他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催催。“姥爷我们回来了!”正在翻找号码的时候,大孙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了。“我们”,难道说张志远也来了?

老王头欠了欠身,想一看究竟,结果看到的是女儿和大孙子。“你去接她了?”老王头问女儿。

“妈妈和我还有爸爸一起吃饭,是爸爸送我们回来的。”女儿还没有开口,张静雅抢先说话了。

“什,什么,你们三个人一起吃饭了?”老王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

“是啊,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张静雅又说了一遍。

进一步证实了这件事,老王头一时怔住了。离婚七年了,居然又在一起吃饭,这说明了啥问题?想到这里,他有些兴奋了,好事,大好事啊!

“爸,这是张志远还给你的二十万元钱。”就在他暗自高兴的时候,女儿把一张银行卡放到了他面前。

“这是唱的哪一出?”他满脸疑惑地问道。

“爸爸搞工程挣钱了,他还买了大房子,是姥爷借给他的钱让他打了个翻身仗……”这孩子平时不多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多了。今天看来是特别高兴,从进门以来,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你爸挣钱了,还买了大房子?”老王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爸爸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还是介绍人呢!”张静雅自豪地说。

“啥,他要结婚了?还是你当的介绍人?她是谁?”一听前女婿要结婚了,他有些紧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静雅用手指着王芳,一字一顿地说道。

“真的!我没听错吧?快,快,快让你爸到屋里来啊……”他忙不迭地说道。

“老头子,你不看现在几点了,再说都这会功夫了,人家还能在门口等着?”老伴儿看到老王头得意忘形的样子,嗔怪地说道。

“嘿嘿,真是老糊涂了!”老王头拍拍后脑勺傻笑着说道。

宁静的夜晚,别墅里传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悠悠地飘向晴空高悬的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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