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同事吃饭,店家推出了秋季时令菜单,闲聊起小时候奶奶会在每个时令制作相应的小吃、食物。在她过世5年后,在我而立有余,我才猝然发现曾经有那么多道有温度的食物放在我面前,而我从来没有费神回想过为了准备和制作这每一年的食物,奶奶要提前多久思量、采买、腌制、等待,又是什么支持她年复一年做着这些。想起《舌尖2》里那缺了牙还在抻面、挂面的爷爷,好像只有这一辈的老人,生活的劳累压不倒他们。逢年过节应该要有的东西,只要活着,他们就一定会去准备着。这大概就叫传统。
心血来潮,我想把我记忆中的那些温度一一记录下来。
最近是桂花开始飘香的季节。未入深秋,所以那一点甜香若有似无,恰到好处。那就先写写如今熟食店、本帮菜馆都能买到的桂花糖藕吧。
我见到家里有桂花糖时,它就躺在冰箱的冷藏柜里。怎么做的?什么时候做的?已经上小学的我没有机会见证。只记得爷爷说,晚上散步的时候,对面小区里的桂花开始掉了,奶奶就吩咐他去一簇簇捡了,放在手绢里攒着带回来。用水洗干净尘土,去掉花萼,一朵朵码开盛在干净的纱布里,待晾干水分后,一勺桂花、一勺白糖地均匀铺在玻璃瓶子里。盖上盖子等糖化得差不多时,这糖渍桂花也就好了。虽然吃的时候觉得花色已经变焦,不复嫩黄可爱,但真的香得不得了。
奶奶时常用糯米点心,因为我和爸爸都喜欢吃。我至今印象最深的画面,是她坐在老家的照劈间里做糖藕。
一定是一个秋天的午后,天气很凉爽,光线从门口和她右手边的窗子外照进来。她的脚边摆着一个木头脚盆,里面盛着白花花的、洗干净涨开的糯米。脚盆上面反扣着一块搓衣板,作为工作台。上面放着莲藕、筷子、调羹和牙签。
糖藕做起来很简单,小时候呆在旁边看着的我就这么觉得。先去掉长藕一头尖,留作盖子备用。然后用调羹将糯米舀入糖藕的孔洞里,等到快满出来时,再用一根筷子捅捅紧,将糯米塞到实,这样保证每一片糖藕里的糯米都是充实饱满的。最后将切掉的尖头盖回莲藕一头,用三根牙签插入固定,就差不多了。然后隔水蒸熟,等藕冷却了再切片盛盘,吃的时候撒上现成的桂花糖,真是又甜又糯,唇齿留香。
我特别喜欢嵌在莲藕洞里那一个个小糯米团,常常趁大人不注意用筷子顶出来吃,只剩下一片片光秃秃的莲藕,被奶奶骂。后来看金庸写《书剑恩仇录》,第八章里面陈家洛回陈塘关老家,吃丫环端来的糖藕点心也是这么个吃法,常常看饿了。
如今妈妈也会时常从熟食店里买来刚做好,还半温热的糖藕,浸在甜润粘稠的汤汁里,也是很好吃。但戴着温度的、飘着时令香味的这道点心,变成了记忆里的唯一,不足为外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