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安姝瑶。
我名字是妈妈起的,取自诗经,她说希望我是个永远浪漫幸福的女孩。
但我的幸福很短暂,12岁那年,随着妈妈的离世就都被带走了。
从此我变得执拗又自卑,偏偏什么又都想做到最好,不愿任何人看不起我。
江一航有一点说对了,我一直有规划,那就是顺利考上大学,开启不一样的人生。
但他是我人生的一个意外。
我从未想过会从高中开始恋爱,更没想到会发生一系列我无法掌控的事情。
但是爱上江一航,的确是一件美好的意外。
他大概也不知道,我很早就已经喜欢上他。
一切只能说是宿命,我们有逃不过的缘。
2
六年级以前,我确实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有父母捧着、老师夸着、同学护着,再加上我自己也很努力,可以说我没有任何的烦恼。
那时电视热播《神雕侠侣》,在我眼中我爸妈就是那样的感觉。
他们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彼此。
虽然那时的爱情很简单,但自打我有记忆起,爸妈就时时刻刻在我面前撒狗粮。
不管是买菜还是做饭,两个人都像连体婴般分不开,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笑容时刻镶嵌在脸上,像个珍宝般闪闪发光。
我想,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
父母是我对爱情最开始的幻想。
后来即使有了弟弟,他们仍然对我呵护有加,常常告诉弟弟长大后要保护姐姐。
所以我跟弟弟的关系是相当融洽的。
有热爱的工作,有钟意的爱人,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那时我父母想必也是极其满意的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3
那是一个四月的艳阳天。
冬天刚刚褪去,春天正要到来。
爸妈迫不及待的带我们出去踏青,我穿着妈妈给我新买的粉色公主裙,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我们去的是一个略为偏僻的公园,虽然人流量不高,可里面的环境非常舒适。
我与弟弟放风筝,爸妈坐着晒太阳。
最好的时光啊,其实就是慢悠悠的过。
这是我们生命中最平凡的一天,可谁也没想到,它却成了我们全家最痛苦的一天。
那天风有点大,风筝没拿稳飞到了远方,我赶紧追着它往前跑。
那是一个彩色的蝴蝶风筝,也是我最喜欢的风筝。
可当我视线全部在风筝上时,远处的妈妈发现了对面开来的汽车。
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时,就被妈妈护在了身下。
然后是大片的血迹,从妈妈的身体里流出。
我看着手里的鲜血,大脑里只剩下空白。
恍惚之间,看到爸爸惊慌地跑过来,然后是120驶来。
我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了。
我只知道,我害死了最爱的妈妈。
蝴蝶风筝飘向了天空,也带走了我所有的幸福快乐。
4
后面的我不想再回忆了。
幼小的弟弟尚不懂得悲伤,但我与爸爸都像变了个人。
他从滴酒不沾的人,变成无酒不欢的酒鬼,其实只用了一个月。
倘若不喝酒,他就只能吃安眠药入睡。
没有了妈妈的爸爸,迅速衰老了。
而我也是一夜间长大。
我脱下公主裙,换上牛仔裤,开始洗衣做饭。
我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忏悔,客厅里妈妈的照片,每天都让我羞愧与后悔。
那时我很少与爸爸交流了,只敢怯怯的把饭端到他面前,然后就逃也似的离开。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是陌生的敌意与厌恶。
对此我全盘皆收,毕竟虽非我所愿,但妈妈是因我而死。
爸爸变得越来越颓废,班都很少上了。
老板念他多年来辛苦,给他转到了售后,平时负责发货与理货。
这对于从前的爸爸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他却平静的接受了,也许只有机械的苦力,才能让他暂时忘记妈妈吧。
为了不给爸爸添负担,我尽力节省生活中的一切开销。
但我并不是为了乞求原谅,因为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都是我的罪孽。
5
我与江一航认识的很意外。
那时妈妈走了三年,我也在自责中挣扎了三年。
唯一给我安慰的,就是我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
成绩可以让老师与同学忽略我的家庭,忽略我朴实的衣服,也让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是欣赏的。
那种欣赏,是我最需要的。
爸爸对我依然淡淡的,他从不克扣我的学费,但在情感上依然吝啬。
我知道他内心也很矛盾,我曾是他宠爱的女儿,可他最爱的老婆,却为了救我而死。
虽然这并不是我的错。
于是他只好对我冷漠,这应该是他想过最适合的方式吧。
但我的内心一直渴望光,期待光可以让我重新振奋起来,不要再在一滩死水中生活。
那种感觉就快让我溺亡了。
江一航一定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其实是在放学的路上。
那天下着雨、路很滑,我小心翼翼地骑车,但还是摔倒了。
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是江一航扶起了我,并把身上的雨衣穿在了我身上。
做好这一切,他大手一挥,只留下一个潇洒的雨中背影。
像个大侠般行侠仗义,而且无需留名。
我除了那件雨衣,还记得他笑起来很好看的脸庞,那是一张写满正义与清秀的脸。
但我没想过,我们还会有后来的故事。
6
再次遇到他,是在学校的操场。
他大汗淋漓的与同学打球,他个子很高,投起篮来毫不费力。
球队赢的时候,他跳起来与队友击手。
我在外面看着这栩栩如生的画面,不自觉笑歪了嘴。
原来我还会笑啊。
而且那般肆意与喜悦。
参加运动会,其实是我有意而为之。
我的运动天赋并不好,但我答应老师一定会尽力,老师还是同意了。
赛前一个月,我每天放学后都在学校里扔铅球,要么就是疯了般的跑步。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可以离他近一点。
好像只要靠近他,我就与光站在了一起。
比赛结束后,我心满意足继续之前的生活。
江一航却频频出现在了我的生活中。
他有各种各样蹩脚的借口,比如喜欢的零食想让我尝尝,担心我放学无聊要陪我。
其实我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目的。
我知道应该直接拒绝的,但我实在不忍心。
因为那或许是我生活中唯一的温暖了。
7
后来江一航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了心事。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除了喜欢还有怜惜。
我想他应该知道我的故事了吧。
但那也无妨,我们就以这种方式交往也很好。
高中的三年,因为有了江一航,让我的生活有了盼头。
不管是什么节日,他都会给我小小的惊喜。
还记得我18岁生日那天,他捧着蛋糕缓缓向我走来,像守护着一个稀世珍宝。
那一刻,我好希望他跟我表白啊,那么我一定会答应他。
江一航,又何尝不是我的心之所属呢?
但是他没有,我想那就等到高考结束后吧。
等到他真的约我的时候,我紧张的小鹿乱撞,特意把最好看的裙子穿在身上。
那是我存了很久的钱买的,也正是为了这一刻准备。
但我等来的不是江一航的告白,而是他明明白白的告别。
我拿着小熊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说出了需要他的话。
他这才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当他颤抖着握住我手的时候,我感到了触电般的欣喜。
我们的爱情迟到了三年,但终于到来。
8
上了大学以后,江一航给了我满满的安全感。
几乎每个周末他都会过来找我,平时上课也时时刻刻给我报行踪。
寝室的同学都很羡慕我,从哪找来这么帅气又多钱的男朋友啊?
我笑笑说天上砸下来的。
那时我就知道江一航的家境了,高中时经常穿校服所以看不出来,上大学后才是真正的分水岭。
江一航随意穿的都是名牌,我能叫上名但是买不起。
我爸给的生活费只刚好够生活,所以我既没多余的钱去找江一航,也不能送他一个像样的礼物。
我为此很是苦恼。
江一航对这些一点都不在乎,他总是阔气的带我出去吃喝,然后贴心的带我到商场,让我自己选衣服。
他是最懂呵护我自尊心的那个人。
他一定不知道,为了给他买个好点的生日礼物,我参加了学校的勤工俭学,每周一到周五都要打扫教室。
当我终于凑够钱,给他买了一双名牌鞋子的时候,那种成就感真是无与伦比。
我们的爱情无懈可击,甚至一起计划起了将来。
我最喜欢云南,是因为那里四季如春,阳光一直暖暖的照耀在身上,就可以融化我曾经一切的不愉快。
江一航说毕业就要娶我,还让他妈妈在我上学的城市买了房。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这个人值得嫁,我也在全心全意等待那一天。
可爸爸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9
大三回去过年的时候,爸爸看见我时面色凝重。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面他就不断打听江一航家的事情,得知他们家有几处房产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种笑容我很多年没看到了,他对很多人笑,但从来不对我笑。
于是对这种笑容我都甘之如饴,讨好地告诉他,我们毕业就准备结婚了。
我爸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慈眉善目,我们聊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以及对妈妈的思念。
他说知道我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们就互相原谅与宽恕吧。
爸爸的话让我心里暖暖的,可以打开自己的心结,让我重新拥有父爱,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但他后面的话让我心惊。
他说他老了,一直供着我上学,所以没能存下钱来。以后弟弟的事情,就都要靠我了。
末了,他告诉我想要结婚必须让男方出彩礼,否则就等我赚够50万再结婚。
那年我是怀着万劫不复的心情离开家的。
我不能告诉江一航真相,我的自尊心不允许。
可另一方面,我又对江一航充满不舍,我知道我们不会有未来了,但我不忍直接提出。
我的内心仍然抱有幻想,爸爸会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认真的?
我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忍心把我当摇钱树?
可是双方家长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当场让我下不来台。
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了。
10
我骗了江一航,那张国外学校的offer,是我在外面花几十块做的假证。
如果他细想就会知道,我爸问他要50万的彩礼,怎么可能还有闲钱供我出国留学?
那只是我逃避他的方式罢了。
走的那天,我知道他一定会来送我。
他走了以后,我痴痴望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
这个美好温暖的少年,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我曾经多么期盼可以与他修成正果,但上天最后还是没有垂怜我。
我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光。
送走他后,我扭头去了开往云南的检票口,那里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地。
云南如我想象的一样云淡风清,是我向往的往后余生。
只是没了江一航,一切也终是失去了颜色。
我没有忘记自己对父亲的誓言,那就是两年后给他50万,然后他放我自由。
爸爸同意了,那是他对我最后的温柔了吧。
可江一航会等我两年吗?
11
我入职了一家云南客栈,做了新媒体运营,每天拼命为他们引流。
我的工作还算顺利,毕竟学的这个专业,我又特别刻苦。
每吸引一批客户,我就能拿到一笔不少的提成。
看到存款一点点变多,我内心的感情也在不断升温,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又离江一航近了一些?
很长时间,我都没与任何共同的好友联系过。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现状,更不想让他同情我。
我要堂堂正正的站在他的面前,以独立自主的方式。
可我没能等到重逢,反而等到了江一航结婚的消息。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懂他的意思,但我该以什么立场挽回他?
说到底,我现在只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罢了。
我怎么可能阻止他的幸福。
挂断那通电话以后,我请了长假,整整颓废了一个月。
在他与新娘走向礼堂的时候,我只身来到了我们曾经共同规划的大理。
走遍它的千山万水,我还是没能找到幸福的真谛。
我醉的一塌糊涂,不断呼唤江一航的名字。
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12
在机场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了江一航。
他在人群中还是那么耀眼,我保留了曾经的习惯。
他与妻子很相配与恩爱,我真心祝福他们。
我快步走了出去,默默祈祷他千万不要发现我。
我是回去给爸爸50万的,我履行了自己诺言,可以自由的去爱了。
但我并不知道还能爱谁。
我走在江一航曾送我回家的路,这里不再有他的气息,但我却沉浸在那时的回忆。
两年了,我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想他了。
就在那时,我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他大学暑假去我客栈里玩,竟在那里遇到了江一航。
弟弟长大了,也知道了我与爸爸的宿怨,他曾多次提出找江一航说出真相,只是我一直不同意。
这次,他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还说江一航第二天就飞回来见我。
我叹了口气,终究是要面对这一天的。
13
当他坐在我对面时,我仍然没有真实感。
这个我爱了整个青春的男孩啊,虽然已是人夫,但仍然是我的最爱啊。
我们在感情最浓烈的时候分开,到现在仍然心有戚戚也很正常。
他一遍遍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是这个结局,哪怕他与我一起打工呢?至少我们仍然相守在一起。
他很后悔自己的草率,与刘茜匆匆开始了一段婚姻。
他说心里一直想着我,想要离婚与我重修正好。
我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希望可以给他留下美好的印象,就像最开始时那样。
我的内心同样激动,但我知道我们已断无可能了。
我们见面前,刘茜就已找过我,她说已经怀上了江一航的孩子,请我行行好不要抢走她孩子的父亲。
她的话极有感染力,让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仿佛已成了可怕的小/三。
我看着她如临大敌苍白的脸,抱歉的说让我们好好告个别吧。
上次我们结束于欺骗,这次就结束于现实吧。
14
看着面前激动不已的江一航,我深深吸了口气。
我告诉他必须认清现实,我们已经成为过去式,只能向前走了。
他痛苦地请求我给他时间,但我说缘分已尽,大家各自安好。
我爱他,比他爱我多得多。
我愿意成全他的幸福,就让那段感情成为美好的回忆吧。
我不愿让它沾染上任何狗血的成分,更不愿让我的男孩左右为难。
我希望他眉头舒展,快乐地度过第一天。
他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丈夫与父亲。
而我们最终消失于人海中,成为真正的陌生人。
再看到他的背影,我也没有了遗憾。
江一航,谢谢你照亮过我的青春。
拥有过你,此生无憾。
如有来生,盼等君归。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木每讲故事
木每讲故事:聚焦情感故事,书写百味人生,每个独立的个体,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