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小姐不潇洒

上次的故事其实并没有完结,也许所有人都以为潇洒小姐已经潇洒地告别了过去,毕竟那时候她在得知Y的婚讯之后,特别潇洒地拉着我陪了她去相亲,其实那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我也想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顾潇洒小姐的阻拦,继续把故事写出来。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假装不爱的时候表情那么自然轻松,明明很痛还要拒绝身边抱拥,没法挽回的时候一个人跑去寻找那些回忆,脑袋空空心事沉重,她以为她是神她无所不能,其实她比谁都需要安慰,需要一个人来瓦解她的心防对她说一声,“别硬撑”。

1

上次的相亲对方,是典型的富二代,广东人,打扮时髦,人模人样,浑身都是用奢侈品和限量版包裹起来的刺眼光芒,说话虽然又屌又拽,但是不吐脏字不爆粗口,倒还算是尊重女性同胞。他望向潇洒小姐的眼神迷离,看起来完全就是心动的状态,他说,哇,你本人比照片更漂亮哎。

潇洒小姐握着杯子翻了个白眼,说,你的开场白怎么那么陈词滥调的。

二世祖嘿嘿应笑,这不是见着美女脑袋短路思维脱节了嘛。

潇洒小姐撇撇嘴,看来你不比照片上靠谱多少啊。

对方低下头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听完这句,潇洒小姐拿过包包扭头就走人,任凭我俩在后面怎么喊都喊不停,没法,我只能朝眼前急得都快燃烧起来的二世祖抱歉了声,跟了上去。

大小姐,你这不会是生气了吧?我一路小跑可算追上了潇洒小姐。

她没有说话,闷头继续快速走,来到马路上,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我赶紧跟进去,再侧过身猛一看潇洒小姐的侧脸,脸颊泛红,眼眶湿润,似乎是刚刚掉过泪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我疑惑不解,为了一句话?不至于吧!

潇洒小姐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声嘀咕道,刚刚他那个低头的动作,太像他了,我受不了。

看来潇洒小姐不仅不潇洒,还傻。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分开了就该慢慢去忘掉那个身影,不然怎么对得起曾经苦心的叫停,如果是我们自己选择了要让某人的影子这辈子都如影随形,那么长夜不眠心神不宁,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的事情。

2

那日起,潇洒小姐把自己关了整整一星期,期间不接电话不理短信,就在我都快打算去她家踹门或者打电话报个人口失踪的时候,她无比风光地出现了,拎着包包面带笑容,看得出来化了一个特精致的妆,风衣热裤外加长筒靴,拉着我手臂就往外走。

我表情特惊讶特为难,唉唉唉,干嘛去?

潇洒小姐停下来,把眼一瞪,买衣服!

我脑子里立马浮现了潇洒小姐家已经爆满的衣橱,无法想象地闭上了眼睛,还要买啊?

潇洒小姐长叹一口气,嗯,有件衣服特想买回来。

我没做声,潇洒小姐继续拉过我的手臂,走啦!

一路上潇洒小姐没再说话,我顾及到她的情绪,也没有说话。去商场的出租车上,我扭头看窗外,突然听见身边的潇洒小姐开口了,那件衣服是之前和他一起逛商场时看中的,当时特矫情,俩人说好了如果以后不能一起走进婚礼殿堂,就要穿着那件衣服去参加对方的婚礼。

我一愣,你还要去参加婚礼?

潇洒小姐收敛起郁郁寡欢的表情,深深吸了口气,那当然,请帖我都收到了。

我握紧了拳头,那混蛋。

潇洒小姐眉头一扬,白我一眼,别开骂,我护短。

3

后来的婚礼,潇洒小姐还真的去了,穿着俩人约定的衣服,带着二世祖,轰轰烈烈直奔教堂。

Y那天作为新郎,站在门口迎接来参加婚礼的好友亲朋,和每个人握手道谢,轮到潇洒小姐的时候,他彻底蒙圈,请帖是他太太执意要寄出的,他没想到她真的会来,他更没想到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记得彼此的约定,可是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当初放弃那段感情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潇洒小姐塞过红包,没等Y开口,一手挽过身边二世祖的手臂,笑得特别好看,恭喜你啊,我现在过得挺好的,我想你也是吧。

说完不等Y回答,潇洒小姐拉着二世祖的手进了教堂。

后来潇洒小姐告诉我,那个时候她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要客套一下说说祝福的话,并努力把自己过得很好的信息传递给他。她还说,虽然当时是我提的分手,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他看我笑话。

潇洒小姐问我,你知道参加前任婚礼的感觉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她接着说,就好像是参加了一场葬礼,听着台上那个人对着另一个女人说着我愿意的时候,那段感情就算真正寿终正寝了。

我雪上加霜,说你这是自讨苦吃。

潇洒小姐摇头,不,我这是及时止损,亲眼见过的场景,残忍得比任何人的安慰来得奏效,之后任何我想起他来的时候,我都会联想到那个温馨的教堂婚礼,而站在他对面的,不是我。

愣了三秒,潇洒小姐拍拍脑袋,卧槽我又特么的矫情了,当初提分手的,明明是我。

4

那次婚礼过后,二世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竟然是以潇洒小姐男朋友的身份。

我指着眼前卿卿我我的两人,一时结巴,你你你……你俩这是假戏真做啊?

二世祖看着身边的潇洒小姐,幸福地笑眯了眼,不,这叫日久生情。

潇洒小姐握着钱包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油嘴滑舌,改!

二世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改改改!

我说,你俩妇唱夫随呢?

潇洒小姐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的微笑,不,我俩是约法三章。

后来我们仨一起吃过饭,二世祖抢着去柜台结账,潇洒小姐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说,那天从教堂出来,我心情低沉,自顾自走在前面,根本没心思去搭理他,后来身边突地就安静了,我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好久好久,晚点回过神,习惯性地一回头,哈,他竟然还在。

说到这潇洒小姐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他啊,还故意朝我扮了个鬼脸来逗我开心,我笑完问他,你怎么还不回家啊,他摸摸脑袋,很不好意思地说,等着送你回家啊。那个时候,我突然就觉得心里坚硬的那一部分瞬间柔软了下来,是啊,爱情哪里需要什么闹死闹活的偏执和粘腻的孩子气,在我看来,包容、理解和永不放弃,才更令人着迷。

虽然潇洒小姐半个字没提Y,但是谁都能听出来,她还是在拿二世祖和Y作比较。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没有谁在告别一段旧情的时候能够做到完全决绝,即使彼此曾经大打出手大骂出口,脑海里还是会留有那些甜蜜过的证据作为无法遗忘的理由,成为之后日子里不断将现任VS前任的一个好借口。

毕竟曾经深爱过,分开她也舍不得,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欲速则不达,潇洒小姐也难过过心疼过后悔过,眼下,不过是想寻找一个比Y更加完美的人。

5

二世祖是真的对潇洒小姐好,百依百顺,她说朝东绝不朝西,还会特别当回事地拿出个指南针来确定一下准确方位的那种,除了不能给她取天上的月亮海底的金针,二世祖俨然一个十好男友,时时刻刻一副“你尽情嚣张,我帮你埋单”的宠溺表情挂在脸上。

于是那一段时间里,潇洒小姐就仿佛是被注入了无限的动力和鸡血,凌晨两点在朋友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合照,还会特文艺情怀地给配上一句“终于找到对的爱,陪我一起去看海”。我在下面评论,“十四字凑得刚刚好,但不成诗。”潇洒小姐秒回,“可他喜欢就很好,其它的都不重要。”我靠,这货一定写十四字诗上瘾了,整个一深夜狂放恩爱毒的文艺girl,完全不想搭理她了。

隔天,朋友圈又是一张二世祖和一桌子卖相极差的菜的合照,附文是“他第一次为我下厨,感动到快要哭。”我继续评论,“靠,还是十四字,但是你能告诉我完美的对仗哪里去了吗?”闭上眼睛都能想到潇洒小姐朝我翻白眼的样子,“对仗,已寿终正寝,尸骨未寒,你别闹。”我惊呼,“你中了十四字的毒还是怎的?”潇洒小姐回,“你觉得开心就好,如果愿意继续闹。”我,……。

隔三差五的秀恩爱模式开启之后,潇洒小姐的朋友圈已经大部分都是有关二世祖的内容,眼看着她渐渐笑容比悲伤多,我算是懂了,我们都曾经以为自己独身一人的时候最强大无畏,以为自己毫无牵挂才能生死无悔,以为涉足爱会让人变得脆弱,敏感,不堪一击,但是其实不是,被爱时,我们才最所向披靡。

6

潇洒小姐和二世祖在一起的时候,在酒吧喝醉过一回。当时她醉眼迷离,意识模糊,拽着眼前的二世祖叫了一声Y的名字,那个时候二世祖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悲伤,活生生就演变成了最后的苦笑荒凉。

他凑近帮她将额前散乱的头发别回耳后,然后一个用力将她横抱起来,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后来,他背着她在大街上走了好久,自言自语地和她说了一些心里话,后来背上的人酒醒,听到了最最重要的部分,没忍心打扰他,继续让他说下去。

二世祖说,其实我不介意你爱过他,真的,我不了解你们的过去,不知道你俩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虽然我可能没有他那么爱你,但我一定会比他更宠你。

二世祖说,我努力了很久,想尽心思企图用我的温柔去和他的影子竞争,我想把他从你心里彻彻底底赶出去,我还以为我成功了呢,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二世祖自嘲地笑了几声,算了,这些话我也只敢在这时候说一说,你开心就好,其它的都不重要,谁让我那么想一直陪你到老。

这个时候背上的人突然用力抱紧了他的脖子,接着是抵在他背上呜咽的声音,二世祖心一慌,啊……你什么时候醒的……都,听到了?

重重的点头,潇洒小姐沙哑着喉咙,放我下来吧。

潇洒小姐说,不能继续委屈你了,这段时间谢谢你,我们还是做回普通朋友吧。

二世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

潇洒小姐摇头,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二世祖扬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呵,这个是分手的惯用借口。

潇洒小姐继续摇头,不,是心里还有别人的我,不值得你这么为我付出。

二世祖低头看着地面,那他呢,现在的他,还值得你这么付出吗?

潇洒小姐没有说话,眼神呆滞地看向远方。

二世祖说,我不会勉强你和我在一起,但是你记住,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我会等你不再爱他,然后我们重新开始。

7

潇洒小姐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神情木讷地问我,为什么我现在明明不再对Y抱有任何幻想,却没办法接纳新的人。

也许吧,这种情况,就好像是和他分开之后,只有争执那晚的路灯和冷风知道,自己究竟在悲伤些什么。每次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会让自己乐呵的东西,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他来,会希望他过得快乐,祈盼有人陪他度过每一个天黑,有人体贴他的每一次脆弱虚伪,有人心疼他的冥顽偏执孩子气。这些自己都已经再没有办法做到,不过是还爱他,但是知道这辈子再不可能和他一起组建一个家。

可是应该是每个人的一生中吧,或多或少都会遇见一个这么一个不可能的人,你曾经和他一起看月亮数星星地熬过凌晨时分,瓦解陌生,共度良辰,交换信任,却没有办法继续参与他之后的人生,没有办法亲眼目睹他沧桑的皱纹。说不遗憾那是假的,但是谁的人生又能无瑕又完整呢。

这些话我当然没有告诉潇洒小姐,我知道潇洒小姐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迷惑,而只有当她自己找到了答案,茅塞顿开那天才能彻底摆脱那段过往。所以,我只留给她一瓶红酒,一只枕头,就回房间休息了。

夜里我醒了一次,那会儿客房的灯依旧亮着,隐约还有啜泣声,我知道那是潇洒小姐在寻找答案,无助又绝望,可惜故事的所有局外人都没有办法帮她,她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过程会很难,煎熬会很长,但是过尽千帆,就一定会有见得天开云散的那个时刻。

8

三个月后,潇洒小姐和我在超市里偶遇Y和他的新婚妻子,K,两人还穿着浅蓝色的情侣服。

K的肚子微微隆起,似有新生命即将降临,潇洒小姐脸色苍白,气氛十分尴尬,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

我说,呵,你俩也来逛超市啊。

Y看着潇洒小姐,点了点头,嗯,真巧啊。

K则示威一样摸着自己的肚子,是啊,来给我们的小宝宝挑选奶粉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是嘛,在娘胎里就能喝奶粉了啊,这宝宝敢情厉害啊。

K脸上浮现一丝愠色,但是也不好发作,呵呵笑了两声没说话。

这个时候潇洒小姐向前走了几步,朝着K的方向,眼神却一刻也没有从Y身上收回来。她将嘴唇凑近K的耳朵,说,Y根本不喜欢蓝色,以后别给他买蓝色衣服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调皮小孩儿不知从哪推来的一辆购物车,他踩在上面玩滑行的时候突然就失去了控制,直接就朝着潇洒小姐和K的方向奔去。我甚至都来不及伸手去拉潇洒小姐的手臂。

一声巨大的碰击声之后,潇洒小姐无比狼狈地被撞倒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膝盖,旁边是散了一地的瓶瓶罐罐和包装食品,而旁边,K安然无恙地被一脸心急的Y搂在怀里问东问西,生怕她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我赶忙上前去扶起潇洒小姐,这时那个顽皮娃儿的家长闻声跑来给我们道歉,不停地说“对不起”,可是潇洒小姐不知哪边脑子抽了,特别清晰地回答了她一句,“谢谢你”。

9

好像就是从那次之后,潇洒小姐阴霾数日的脸上终于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她开始不拒绝任何异性善意的靠近和搭讪,还可以大大方方在他们手上写下电话号码。

潇洒小姐的改变让我很是吃惊,我说,莫非超市一撞让你短路的脑子恢复了正常?

潇洒小姐笑,此一撞,非彼一撞。

我恨恨道,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姐姐我平生最痛恨文言文,说白话!

潇洒小姐双手撑起下巴,朝远方望了几秒,缓缓开口,其实我真的很感谢那天超市发生的事情,否则,我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

潇洒小姐接着说,被撞倒在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在Y心中的份量了,危急时刻他挺身而出保护的不是我,是他的新娘,那么如果我还对他念念不忘,就只能送我自己两个字了。说到这潇洒小姐自嘲地扯起嘴角笑了笑,犯贱。

可不是么,坚持要爱一个心里不再有你的人,等同于强行进入一座不发给你入境证的城,你再把自己标榜得情真意切也不过是一个企图越境的违规者,最重要的是,那城你也不是非去不可,更多更好的城在不远处等着你光临,所以你说,那不是犯贱是什么。

10

潇洒小姐和Y在一起的时日不算很长,是Y留给她的记忆太难忘。

听她说他曾经给她写过无数封酸到令人牙疼的情书,跑过几十条街道去给她买最爱吃的提拉米苏,熬过十几个夜晚去琢磨她那深不可测的高数,这些曾经不以为然的事情,在分开之后竟然全部成为了造成她深夜不眠不休的因素。

潇洒小姐说,我是个贪恋温暖的人,还不懂得珍惜眼前人,凡事失去之后才知道放不下也忘不了,我就是作死的不怪谁。

潇洒小姐还说,你能不能别写我的故事了,就算是写,也得把我的形象美化了写才行,譬如说把我描绘得冷血无情,胸大无脑,绝世美貌,一腔自恋的热血无处可抛。

最后,潇洒小姐告诉了我一个秘密,那日超市事件回家之后,她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上面写着:你依旧迷人,但我已经有我的家,谢谢你,对不起。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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