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出来的路

打猎的走了,可并不代表危险就远去了,就在打猎的人走后,山谷里的野鸡迎来了更大的危机,那就是王八一家。

那时候的山谷里,初冬有一种叫小豆的农作物会成熟,它们很矮小的藤,会好几棵扭在一起形成一丛,在山谷里贫瘠干燥的黄土上生长着。可我忘记了它们开花的颜色了,粉色还是粉红色,我只记得它们绿油油的一片缠绕在山坡上,奶奶也喜欢种小豆,因为它们的耐旱还有好打理。

可这种小豆从刚刚播种开始到后来收获都会招来很多动物,它们刚刚播种的时候,野鸡会来地里翻找播下去的种子,等它们长出新芽的时候会引来蛐蛐,蚂蚱,再后来等它们伸展开了有了藤又会招来麂子,羊或者是别的食草动物,再最后等成熟的时候,野鸡又来了。可就是这样的农作物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种满了那片山谷。

它们是适合随便种在任何一个地方的粮食,奶奶总是这样说,我有时会在小豆地里找到地萝卜,它们的藤和小豆的很像,但要长得很多,地萝卜是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一种水果了,可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或者它们就和地不容一样,在我们之前就占领了山谷,只是我们的到来打扰了它们的生存。

可很多次我在山谷里寻找地萝卜的时候,我总会看到已经被不知道什么吃了一半的地萝卜,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这山谷里还居住着另一种除了我之外还知道地萝卜能吃的动物。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松鼠或者是地鼠,也没有太在意,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蹲在一块石头上发呆的时候,在我不远处的一个土坑里,我见到了一只比松鼠小很多花色的老鼠。

那是初冬的正午,阳光从被风吹散的云与云之间缝隙里洒了下来,打在是我蹲着的巨石上,我把手环抱在膝盖上,低头看着石头边上一窝进进出出的蚂蚁,我看着它们端着一棵很嫩的青草从石头角那里一直搬到了窝的洞口,我看着那许许多多的蚂蚁因为无法搬动那棵很嫩的青草急得团团转。就在我专心致志地看着的时候,我听到了轻轻的扒土声,我寻声看去,就看到了那只在啃食地萝卜的小花鼠。它时不时竖起毛绒绒的尾巴,也时不时把如同精灵一样特别机警的脑袋从坑里探了出来,那显得特别的滑稽可爱。

我把目光从那一窝蚂蚁上挪开,直溜溜地盯着那只很小的老鼠,它其实和松鼠很像,只是整体比松鼠要娇小机灵得多,还有就是它的耳朵很特别,像是被人用刀子削过一般。就在我盯着它看的时候,它似乎也发现了我,它竖起尾巴和探出头的次数越发多了,不过因为贪吃它还是没有从坑里跑出来,我看着它那样子越发喜欢了,于是我蹑手蹑脚靠近它,想把它捉了认真看看,只可惜就在我和它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它嗖的一下从坑里转身窜进了身后的草丛里。

然后我到坑里看的时候,就看到了被它吃剩一半的地萝卜,那之后我经常能见到它们的身影,在很矮的树丛底下,它们或者很快地从落叶上跑过去或者爬在树丛的根上,等我靠近它们想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它们总是会躲到树背对着我的另一面去,要不就露出它们的尾巴,或者是露出它们很小的脑袋,可总是很难见到它们整个的身影。

初冬的暖阳总是懒洋洋的,它们温暖地照在山谷里那些还没有落的叶子上,也失去了别的季节里的那种光泽与干枯。倒是云似乎游动得更快了许多,总是一不小心它们就遮盖了我的身子,它们也隐藏住了照在我身上的光。有时我会看到它们在对岸的山峰上照出了一条人们无法行走的路,铺盖在山峰的那些树或者是别的什么之上。

阳光或者是月光照射出来无法行走的路,我经常会看到,在山谷里的那些岁月中。有时我夜里醒来站在茅屋前,就会看到从云的缝隙里照下来的月光,在山谷里形成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路。可我知道那是一条无法行走的路,但即使如此有时我也会幻想着从那里走出去,也不管能到什么地方,就顺着月光形成的小路一直走。可很快我的想法就会被拉了回来。

“如果我一直走,奶奶她们找不到我了该怎么办呢?”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瞬间的寒冷覆盖着全身,然后是短暂的颤抖,每当那个时候似乎月光就莫名其妙地寒冷了许多。

特别是夜里吹风的时候,月光照射形成的路会随着摇曳着的树木高低起伏,或者是一浪浪地铺开着,那像是我梦里见过的海浪,我知道我无法如履平地地在上面行走。

地萝卜在那些岁月里,给我带来了许多的快乐,特别是炎热的夏天里,如果能找到一个很大的地萝卜,那是一件很幸福的的事。可惜的是,带着幸福去寻找的我,常常没那么幸运,不过也没关系,有时找不到地萝卜的时候,总会找到红薯。说红薯那真的是一种红色的红薯,也是肆无忌惮地长在山谷里的每一个随便什么地方,它们的生长能力实在超过了很多植物,我记得很清楚,在山谷里有一种长着刺的树,它们椭圆很小的叶子,不是很高直愣愣往上长的树干,它们的主干不会发出枝,而红薯就喜欢长在这样的树底下,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在这样的树底下找,几乎都是一找一个准,所以找不到地萝卜的时候,就可以找一个红薯来获取另一种要轻一些的幸福。

这种树底下还会藏着野兔或者是野鸡,只可惜很多时候我遇到这两种东西的时候,得到的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不管是野鸡或者是野兔。因为有很多次我都被野鸡猛地从树底下飞出时拍打翅膀的声音,或者是野兔猛地窜出带来的惊讶吓得半死,没有一次例外。

可就是这些东西,也会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给王八他们一家就地取材带来了极大的帮助,我有时很是惊异于造物主的能力,他实在是精于算计又或者是运筹帷幄,要不然它怎么能造出五行相克相生,怎么又能造出天地间这不断繁衍生息的一切。小豆在初冬的暖阳里日渐成熟,原本绿色的藤慢慢枯黄,它们很牢固地缠绕着矗立在黄色的土地上,然后小豆就会炸裂,里面的小豆会掉出来,掉出来的小豆就会招来更多的野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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