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前的6月13日,日本当代最伟大的作家之一太宰治投水自杀。留下的遗言只有一句“写不下去了”以及他的天鹅之作《人间失格》。
“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还会被幸福所伤。趁着还没有受伤,我想就这样分道扬镳。”
——《人间失格》书摘
《人间失格》的主角叶藏,其实也是作者太宰治的缩影,更像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开篇的一句“我这一生,尽是可耻的过往。”叶藏的三篇手记,分别记录了叶藏幼年、青年和壮年时代的经历,为了逃避现实不断沉沦,经历自我放逐、酗酒、自杀、用药物麻痹自己,终于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悲剧。
叶藏从小看透了人世的虚伪,对于人类极度恐惧,但为了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合格的人,他只能假装“快乐”,他害怕世人,却又渴求被世人理解、接纳。他在少年时期在班上装作“活宝”,又譬如成年后对酒友百依百顺。他做了百般的努力期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人”,但是在自己的眼中,他始终只是个披着人皮的虚伪的怪物。他害怕被别人揭穿和否定的同时,逐渐在懦弱之中开始自我否定,走向虚无的道路。最终在一次次对世人对自己的绝望中,不断地堕落,丧失了做人的资格。
在叶藏或是太宰治所处的那个时代,“世人”有着更为消极的含义。时值日本近代,从战前到战后的一段最为昏暗动荡的时期。他们的目光所及,世间是一切的丑恶,虚伪、冷漠、背叛、唯利是图。在小说中,叶藏说起他爸爸的教诲:“一个人如果没办法挣到钱就没有做人的资格。”他所面对的世人,正是如此。
太宰治曾经借《斜阳》的女主角和子的口说:“人是为恋爱和革命而活着的。”恋爱是柔情和憧憬,是冷漠的世间最温暖的东西,源于两颗心的交融。革命是激情和理想,是改变这个世间的丑恶,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而奋斗。而无论是大庭叶藏还是太宰治,历经了悲剧的爱情和革命的失败,他们面对的只有孤独的自我和丑恶的人世。得不到慰藉和归宿的他们,只能归于虚无,以减轻痛苦。
看到过一篇书评里的句子:“无论身处乱世还是太平年间,最大的兵荒马乱到底是幻灭。”大庭叶藏并非没有理想,他曾经投向艺术的怀抱,而最终理想归于破灭。而对于他来说,最大的幻灭并非是对于这些流于表面的理想,而是对于“人”。正呼应着第一札记的自述里写的“无论如何无法对人死心”,他整个人生的历程,便是对“人”以及“成为人”的憧憬和渴望渐渐幻灭的过程。也正照应了序章里的三个部分——从强装着令人生厌的笑容的小孩,到笑容中毫无实在感的青年,再到邋遢不已、一脸木然,仿若死去一般的中老年。
“我毕竟一点点知晚了“世间”的真貌,仍在心手愁觉以前对被灌输的那些 “科学事实”假说深信不疑并担惊受怕的自己十分可怜可爱,甚至要笑出声来。”
对绝望感到绝望的人,我从没有勇气接触,因为他们的世界过于强大,也过于伟大,仿佛生命生来就是折磨,也是历练,“他除了成为文学家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不依赖任何之物,不把任何之物作为自己的支撑,却以此把一切变成自己的组成部分。”
1948年6月13日,太宰治最终告别了人世。《人间失格》是他最终的悲叹,也是他一生的写照。这是一首孤独者的挽歌,是太宰治远在死的彼岸为身处生的此方的我们谱写的一首挽歌。
“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这崩溃的日子告诉别人,只有我知道,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现在的我,谈不上幸福,也谈不上不幸,有的只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与顺其自然,说不出有多难过,反正就是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