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生于正月初四,巧合的是,洪武元年(1368年)的正月初四,正是朱元璋称帝、大明王朝开启的日子,而他的名字中也恰好有个“明”字。或许是这种奇妙的巧合,造就了他火爆的脾气,一点就着,瞬间燃起。与他相处,稍不如意,便可能招来一场“灾难”。那时,挨骂受罚如同家常便饭,一家人噤若寒蝉。
在那个“看老敬小”的年代,父亲的暴脾气却也为我们赢得了一方和平宁静的生活环境。他直来直去,解决问题简单粗暴,从不与人玩心眼、搞迂回。然而,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他的存在如同一座压抑的火山,时刻让人感到如履薄冰。平时,除非万不得已,我们很少触碰他的眉头。大姐和弟弟偶尔会顶几句嘴,但结果往往是挨骂甚至被揍;我和妹妹胆小,逆来顺受,夹着尾巴做人。父亲不在时,我们姊妹四个打闹说笑,玩得不亦乐乎,可一旦他出现,欢声笑语瞬间凝固。
在父亲的“战船”上,我毫无选择权,每日备受煎熬,压抑无比。为了缓解压力,我时不时出去“捅篓子”,“烧把火”,以解心头之恨。
记得9岁那年春节,我和几个小伙伴在放鞭炮。一个卖油条的大叔从我们身边经过,我顺手拿起一个刚燃着的鞭炮,投进了他的筐里。“啪”的一声,白烟升起,我们笑着撒腿就跑。卖油条的大叔一边喊着“是谁干的”,一边追了过来。好在他不敢追远,怕油条被偷,我们本以为能安全逃脱。然而,刚拐过弯,村里的二牛他爹突然拦住了我们。小孩天生怕大人,何况二牛他爹和卖油条的还是亲戚。在百般拷问下,我的同伴最终将我供了出来。二牛他爹咆哮着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父亲,我心里清楚,一顿揍是躲不掉了。
凑巧的是,那天人们都在村委会看电视,二牛他爹在那儿碰上了我爹,不由非说,他添油加醋地告起状来,我爹一开始或许还客气了几句,可那家伙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我爹的暴脾气瞬间被点燃,两人针锋相对,争吵不休。这时,二牛也来了,父子俩联手和我爹对峙。我爹身材魁梧,力气大,如果真的硬拼,他们父子俩根本不是对手。好在周围人多,经过一番劝解,双方才各退一步,没有酿成大祸。后来听爹说,要不是有人拉着,他非得把那父子俩打残不可,现在想来,仍让我心有余悸。
十一岁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放映公司来村里放电影。正值农闲,孩子们也不上学,大家都涌到了放映的教室(村里的小学教室)。屋子不大,好位置成了抢手货,大家你争我抢,不仅给自己占座,还得帮家人占。我好不容易用小板凳占了个不错的地方,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女孩就蛮横地把我的凳子踢开,自己搬板凳坐在那里。她仗着家里人多,还有村干部撑腰,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她母亲更是过分,不仅不制止女儿的刁蛮行径,还拿着蒲墩砸了我一下。迫于敌强我弱的形势,我忍气吞声,没敢还手。
不知怎么,这件事传到了我爹耳朵里。他二话不说,径直来到教室,先把我们“赶”回家,然后和那老太婆理论起来。他觉得孩子们之间的事,大人不该插手,占个座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那老太婆仗着关系硬、人多势众,蛮不讲理,几个孩子也在一旁助威,和我爹对着干。女孩她爹一来,更是火上浇油,一群人围着我爹吵骂。我爹脾气本就暴躁,见有男人加入,瞬间怒发冲冠,双方从口角升级为肢体冲突。女孩她爹虽人高马大,却战斗力远不如我爹,一家人且战且退,最后在众多女眷的掩护下退回家里,紧闭大门,高挂免战牌。这场闹剧,让两家人都错过了电影。
儿时的记忆里,类似的事还有很多。每次我们惹事,父亲从不用温和的方式解决,总是以暴制暴,结果把小事闹大,两家关系也因此变得紧张,多年都不往来。如今回首,那些过往既苦涩又难忘,父亲的暴脾气,成了我童年记忆中一道难以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