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程的漫长其实是时间的奢侈。车窗外光影匆匆,或暖或冷的色调,再也没有比读书更适合车内人们百无聊赖的声音。
最近最让我感到挫败的一件事,是在回家的火车上没能够看完一本书。E. B. 怀特的散文对于译者来说,是否会有些为难,又或者,我买了有印刷错误的盗版书。纯粹的读书像是感冒严重了之后才想起来吃的药。失去了读书氛围的快节奏里,静谧的书桌只能让忙碌的人昏昏欲睡。处境有些尴尬,不想拿着同一本书去乘下一列火车。
梁文道在《一千零一夜》里说,真的没想到,大陆现在的大学宿舍内,一个人拿着书看,会被其他人耻笑。这种现实或许和我们眼前看到的有些出入,毕竟,明星们在社交媒体上的公益活动中乐于与书同框。还有人即便自己一开始不写书,借着书的名气和读书的名义,成了名,最后出了书,也成为了明星。那么,在那个宿舍内,人们在耻笑什么呢。我想,大概是读书的那种纯粹吧。在某种功利的氛围内,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愚笨,如果不追逐潮流,最好也要在所做的事情上加上一个聪明的目的。有时候这个功利的目的反而成了读书的最初动力。比如,一位上进的同事告诉别人,他又买了多少本书,他一天内可以看完多少本书,并在朋友圈内得意地分享自己的书单。种种行为,前提条件是,领导能够知晓得到。
为了升职而读书,为了赚钱而读书,为了成功而读书......渐渐地,读的书便成了某种工具,成了高中课桌上的教科书。一场考试之后,最快抛之脑后的便是书里的内容。出于对书的尊重,也是出于对乐趣的保护,或许只是给自己的懒惰找一个借口,我尽量不勉强自己读书。但是对于某类书,受到一种因素的影响(更直白的说是电影),却常有不管自己以后会不会读,总之先拥有它再说的冲动。《追忆似水年华》,便是其中一本。
作为视觉动物,自己看的电影肯定要比书多很多。但书作为一本书,在书柜中,在书桌上,在电影中,在我手里,如果心有杂念,封面上的书名,连目光都羞于触及。可想而知,在《情书》这样的电影中,当《追忆似水年华》这本书从藤井树的手中传递到另一位藤井树手中,到最后只剩一位藤井树,抱着书在错过的感动中不知所措的时候,拥有这本小说便成了对这部电影的最佳纪念。
《情书》这部电影的确与书有着暧昧的联系。电影中,已经长大的女藤井树在北海道的图书馆工作。这或许是一种命中注定,因为某一天,她会被一封没有结果的来信把自己带回曾经学生时代的图书馆。那个时候,两位男女同学,同为班里的图书委员,名字同为藤井树,多年后,却只能通过一本书,在斯人已去的日子里,后知后觉地了解到对方在旧时光里的心意。电影与书的联系,不只存在于电影内容中,影片意识流式的叙事方式也与小说《追忆似水年华》遥相呼应。与其说岩井俊二创作出了《情书》,不如果说,他书写了一本属于自己的《追忆似水年华》。
电影《情书》的海报上常常出现英文版的片名“Love Letter”。不明白日语的“情书”在字面上有何意义,我总觉得汉语“情书”二字更能代表这个电影。情书非书,它是一种书信,它是两个人传递爱情的媒介。在这部电影中,它是渡边博子写给已经去世的藤井树的一封浪漫的信。博子写信本是徒劳,但这封信却被误打误撞地送到了同名的女藤井树手里。博子与女藤井树长相相似,收到这样的一封情书,看似偶然,实则当男藤井树靠在图书室的窗边,安静看书之时,随风飘动的白色窗帘早已在另一位藤井树温柔的目光中凝固住了后来的命中注定。
在女藤井树被唤醒的回忆之下,这封信更像是从过去时光中穿越而来的情书。这封情书甚至在她病重意识模糊之时,让她发现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年对自己的生命早已产生了某种无法磨灭的印记。后来,她为了渡边博子故地重游,她在回忆中寻找自己与男藤井树的所有联系。渐渐地,苏醒的情感模糊了初衷,当女藤井树再次迈进学生时期那个图书馆的时候,她似乎终于迈进了男藤井树已经设计好的表白情节。一种内心深处的爱意,小心翼翼,未曾发现,虽然是一种遗憾,但透过时光,则幻化成了一本《追忆似水年华》被送到了女藤井树面前。
这时候,“书”真的成了“情书”。女藤井树情不能已。男藤井树停在在告别的单车上,稚气地围上了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