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这边天气怪得很,出着大太阳也刮着大风,风又是凉的。有时候看起来乌云密布,想想最少也是大暴雨的预示,不一会又看见风轻云淡的,好像之前的所有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在这里没有见过长久的雨,这里的雨短命。正因为短命,它似乎就要剧烈许多。如果真有雷公电母,新疆大概是他们最省事的地方,一盆水倒下来,打道回府。
昨天下了两场雨,一次我也没见到,但土地看起来新新的,气温降下来,连空气都变得湿润了。原来覆在地表的尘土浸进地下,碎石露出本来的冷青色。
阳光在这边变得格外的重,有时候走出去隔着安全帽都觉得沉重,压的你不得不把眼睛眯起来,不然就深锁着眉头,努力的把自己的视线撑起来。
振动筛那里有个男人,我每次见他,就是这样,努力的把视线撑起来,深锁着眉头。上过楼梯之后,在那么一个小小的拐角,一个被纸箱壳子围起来的三方角落,上面用另外一个大纸壳子支起顶子,他就躲在下面,深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我是真没听他说过话,有时候上楼梯,想请他让一下,还没开口他已经把自己的脚收回来,侧过半个身子给我让出了路来。那时候他一般都在看手机,把屏幕拿到离自己一指的地方,眯着眼睛,这时候他的眉头却不紧锁了。
有时候上去他在工作,拿着水管往振动筛里面冲水,水花溅得老远,我不得不在很远的地方停住,然后他也停住,等我走了又开始工作。
除了这些时候,他就在他的纸箱壳子里面,低着头睡觉,像四川的那些老头老太太,在太阳下面晒得久了,就慵懒的睡着了。他却并不慵懒,背还是直直的,我上楼梯他也知道,闭着眼睛把身子侧了侧,等我过去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我走上梯子就成了一个暗号,他像是一尊雕塑一样,在那个拐角的地方转身侧斜。
那是他的职责,他的工作就是在振动筛那儿,不管多么嘈杂他就在那。整个井厂也是这样,司钻负责守着钻台,采集员在铁房子里,钻工等着接单根换钻杆……每天两班,从开始打钻到完井,周而复始。
早上我起来,看见头顶的天出现一条白色的划痕,一路往远处的山去了。时间像是沾了蜂蜜的绒线,在经过的地方留下细细长长的痕迹,日光蒸发了水分,糖渍发出闪闪的反光,又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细细长长,绵绵未绝。
天气一下子冷起来,空调的温度都不敢调的太低,云层厚厚的,天空看起来蓝白相间,又不透亮,显得有点抑郁。
吃过饭去洗碗,风吹起来把水弄得到处都是。那个男人走过来,说“洗那么干净干嘛,反正下顿还是要吃的。”我又把碗翻过来,把碗底冲了冲。
“你这个碗好洗吧。”看着他的白瓷厚碗,回他道。
“嗯,不沾油,好洗。”我起身让他,他就在水龙头下面用水捣鼓了两下,甩甩水走了。
原来,离开了那个纸壳箱子,他是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