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台乐是第一拨形成内地流行音乐的主要枝干。
在我青春年少,正是它们袭来的时刻,一回首,港台乐已不如当年火爆,进入慢火温吞之际,一如已然成长迈入中年的我。
港台乐不可抹灭的重要代表人物当属李宗盛。
李宗盛是一个才子,一个歌者,更是一名乐手。从写词作曲到唱歌,再到陶醉于制作手工木吉他。李宗盛以他的音乐与对音乐的态度影响无数爱乐者。
年轻时的李宗盛有着文人的清高,感情世界多彩,从绯闻对象张艾嘉到最后一任妻子林忆莲,从台北到北京,从白面书生到胡须沧桑。
才子如何,灵魂歌者又如何,到底难御时光。
一首《山丘》如往日曲风,无激烈无忧愁,声乐朗朗,只是唱至“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连大哥李宗盛都难掩几许喟叹。
年轻时的软糯情爱,已不屑提起。爱情是蛊,情深不寿,当年为了让林忆莲接受自己,与第一任妻子离婚,飞赴加拿大在她屋前淋了一夜雨。两人认识之初合作的《当爱已成往事》,荡涤时空,经久不衰。不想12年后一语成谶,2004年二人发布离婚声明,爱果然已成往事。
道路之漫,山丘连绵,专注于翻山越岭,已并非只为看风景。攀爬是宿命,是原动力,从健壮男儿至老态渐显,身边人难久长,那些如如不动的山岭依然静伫,当仁不让。行或不行,此生都将于此栖宿。走得越久,越无期待,越发知晓前方无人。至此惊觉,冥冥中老天尚有慈爱,此理若在年轻时知晓,该平添几多惆怅。
2017年,内地音乐才子高晓松携唱将杨宗纬发布新创作的单曲《越过山丘》,副标题为“致敬李宗盛”。如果说李宗盛的《山丘》是唱出人生况味,揭晓山丘之外的隽永孤独,那么高晓松的词作《越过山丘》则是于日月间打转的光阴怀恋:
越过山丘 遇见十九岁的我
戴着一双白手套
喝着我的喜酒
他问我幸福与否
是否永别了忧愁
为何婚礼上那么多人
没有一个当年的朋友
较之李宗盛的山丘,高晓松的山丘不是无人之境的空悠,而是翻过山丘,尘烟鼎沸熙攘,却无一当年的朋友。徒然坐山腰歇脚,不免悻然。如此马不停蹄翻山越岭,生勇攀爬,既无旧情宽慰,又无友朋干杯。纵是倒流至十九,与曾经相逢,又有何用,今身仍是游离。
李宗盛与高晓松,一样的山丘,同样的忧愁,熬制了不一样的词曲之境及人生况味。
李宗盛与高晓松,不同时代的音乐才子,一样的名高天下,又一样不可避免的变作失婚男子。
得失之间,一曲难尽。生活绳索悬于腰际,我们皆是走钢索的人。山丘在前,只身向崖,若非悠游,进一寸有进一寸的险境,洪流推及前行不敢停歇,犹置大风大浪,自保已难,所幸越过山丘,一路打妖斗怪,只差疲累瘫软,怎敢埋怨越过山丘无人等候。
孤独的尽头是孤独,往昔的风轮不值回转。
芸芸众生之殊异,原来连唱同一首歌都各怀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