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我们早已习惯了在异乡的灯火里,从吾城遥望吾乡和吾亲。吾城至吾乡,生命中最重要的距离,亦是人生最深刻的落差。城市可以栖居,却未必可以归属,乡土无法归去,却又藕断丝连。这种落差造成的时态和失衡,失落与失声,浩渺人世,即使不是身处其中,也无法置身事外。这期间既有个人生命体验的百转千回,亦有国家命运的波诡云谲。
每一个从村子里走出去的孩子都有一份关于乡愁的记忆,也许是一本旧相册,也许是年迈的双亲,也许仅仅是一种食物的味道……时隔数年,像是前世的乡愁,却成为今生的依恋。那情那景,今生今世,成为一缕折不断的哀思,黑白相框里,粗糙的线条在每一个思乡的人心里细腻哀婉,百转千回。
梦回故里,是杜甫“白首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的记忆,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哀思……历史诡谲动荡,穿越千年时光,内心的感受竟也如此相似?我们那破败衰落的村庄如老树嶙峋的枝丫,如墙头剥落的岁月,如千百年前月下的叹息,如何回到温暖了整个人生的少年时光,让双脚在泥土里扎根,让人生在记忆里鲜活?如何还我一个温情氤氲的少年时光?
大概那雕像里藏了杜甫不死的灵魂吧,他立在笔架山下,与故乡的千山万水一一道别,与历经波折的苦难岁月一一道别,与孕育了他无上灵思的年华岁月一一道别。于是世上再无杜甫,一生孤苦,穷困潦倒的诗人杜甫,一生为民请愿,奔走呼号的诗人杜甫,他风骨犹存站在这片生身之地,无人问津。生亦何乐,死亦何哀?
乡愁对于万千个背井离乡的游子,不是一种符号,不是船票、邮票和海湾,它只是一个机会,一个从心中走向尘世的踏板,从习惯吾城到爱上吾乡的失而复得,是在无法抗拒的时间里找回温热着真实平凡的岁月轮转。
她是迟来的表达,是尘梦里的无数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