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院子·六 “儿时的年味儿”
作者 | 苜絮婆不啰嗦
小时候我们最盼着过年，要过年了家里的大人们早早开始准备，整个腊月里都在商量过年的事。
提前买布给孩子们做新衣服，新鞋子，家里孩子多的没钱做新衣服就把旧衣服拆拆洗洗缝补干净，或者把大孩子的拆洗了改小给小孩子穿。
到了腊月二十三就更忙了，这天是传统的小年，是传说中灶王爷升天的日子。各家各户都买些糖果糕点，包些饺子给灶王爷供上，祈求灶王爷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丰衣足食，保佑家里大人小孩能吃饱饭。
二十四是扫房子。若是房子墙壁脏了，要买些石灰泡水把墙刷得白白的。把所有的家具搬到院子里，里里外外仔细地擦洗干净，重新摆放一遍。擦干净门窗，拆被子洗床单，把家里整理得焕然一新，干干净净迎接新年。
街道干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挨家挨户检查卫生，哪里不干净了就要求改进。因为我们是卫生委员的家，每一次都得到好评，姥爷就高兴地笑。哪个院子最干净得到一致好评，就给院子大门口钉个“卫生之家”的黄牌子。
二十五买豆腐。豆腐是家家户户都少不了的年菜，做大烩菜、炸丸子、包包子都需要，还冻一些冻豆腐 。记得那时家里买豆腐都买一大筛子，买豆腐是要豆腐票的，我们家人多平时不舍得吃，攒到过年可以多买些。
二十六、二十七开始买年肉，杀鸡、买肉也是要票的，有票也不一定买得上，经常是半夜就得去排队。拿个小板凳裹件大棉袄，排到第二天早上菜店开门。有时候几个人一起去排队，因为限量，多几个人排队可以多买几份，买肉时轮到你有啥肉你就拿啥肉没得挑，买黄花木耳、买枣、买糖，所有副食都要票。鸡不用买，是自家养的，母鸡下蛋，公鸡养大了过年吃肉。往往留着过年的鸡都是最漂亮的，或芦花，或大红公鸡。
二十八、二十九开始发面，蒸馒头、蒸花卷、蒸各种包子，豆包、肉包、菜包。把馒头蒸成各种花色的，鱼、龙、兔子、鸡，还有枣馍。用大锅大笼蒸，蒸好多好多，晾凉了存在大缸里要吃到正月十五。父亲说蒸蒸日上，从年头吃到年尾，再穷不能穷过年，否则就要穷一年，把攒了一年的米面油全在过年时都用完。
二十九还要架油锅炸馓子、炸丸子，肉要过油。那时候油是一人一个月三两，过年油不够，大人们就去黑市买两斤。忙时我们也在旁边帮忙，择菜、扫地、拉风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炸好的馓子也存放在大缸里，丸子、肉都装在柳条筐里，挂在房梁上待用。
大年三十最重要，家家户户的人们都是喜笑颜开，院子里都是油香味和叮叮咣咣的剁菜声。男人们贴对联、贴门神、挂福字、扫院子。女人们剁肉馅、剁白菜、剁萝卜、和面准备包饺子，还要准备年夜饭，猪皮冻、大烩菜、蒸碗子，蒸碗的种类有条子肉、小穌肉、黄焖鸡。
姥姥早早的就把炕烧得热热的，年三十的晚上是一年中最高兴的一天，院子里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门不闭户，隔着门就能看到房子里热气腾腾的，过来过去的人都会打声招呼：“饭做好咧”。
这一天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能不受限制的吃各种好吃的，还少了许多规矩，犯点小错大人们也不批评，有时慌慌张张的打个碗或盘子，大人们就说打的好碎碎平安。
晚上老少十几口人围在姥爷的热炕上吃饺子、喝酒，其乐融融。这时候我们已经没心思吃饭了，拿着父母给买的小炮小礼花到院子里，巷子里和伙伴们玩个不亦乐乎。乐够了，疯够了，回去坐在姥爷的热炕上再吃一波，有枣、核桃、葵花籽、花生、水果糖、油馓子。
姥爷早早地准备了炮仗，往往都是一大盘那种“十响一咕咚”的，也就是十个小红炮夹一个“大雷子”。到零点时，往椿树底下一挂，一家人都去院子里看放炮，这时候院子的邻居也都出来把自家的炮挂在树上或摆在地上。炮声响起火花四溅，落了一地大红，火光眏红了所有人的笑脸，我们笑呀跳呀，炮声塴走了一年的不顺，迎来了红红火火满怀希望的一年。
初一的早上我们早早起床，母亲把辫子给我梳的光光的，穿上新衣服，吃了爸妈煮的饺子，口袋里装着糖果瓜籽，挨家挨户去拜年。先到姥姥屋里，姥爷姥姥、大姨姨夫、爸爸妈妈早就坐在炕沿上，准备好了压岁钱等着我们去拜年。我们依次跪在炕前地上，先给姥爷姥姥磕头拜年，姥姥给二毛钱压岁钱；然后是给爸妈磕头拜年，爸妈给五毛钱；给大姨姨夫磕头拜年，大姨给二毛或三毛。然后给邻居长辈拜年 ，一般是给抓把花生、瓜籽、糖块。挨着院子把年拜完了，我们几个小孩就拿着钱跑到大街上买两朵小绒花，或红或粉戴在头上，坐在街边看个拉洋片小电影，书摊上边磕瓜籽边看几本小人书，就是最得意的事。那时一朵小绒花三分钱五分钱，看一本小人书一分钱二分钱，拉洋片三分钱，几毛钱在我们眼里是很多钱，可以干好多事，得算计着花。剩余的到开学时还可以买自己喜欢的可爱的学习用具。
从初一开始邻居们见面都要双手作揖问声“过年好”“吃了没？”，对方要回礼“好，你也好”“吃过了，你吃了没？”……小孩子看见大人要鞠躬称呼问“过年好”，这个礼仪一般要行到正月十五元宵节。
到了初三、初四，姥爷姥姥的亲戚来拜年了，会带几个农村蒸的花馍，拿手绢包几个鸡蛋。姥爷姥姥给他们做些饭菜，喝点酒，临回去时再给带些包子糕点一类的吃食，要是有孩子来再给装两块钱压岁钱。
初五老一辈说是破五，到了这一天过年中间的许多规矩讲究可以不用了。破五要吃饺子，吃完饺子年就差不多了，所有人该干啥就干啥了，大人们工作，学生也赶快写作业要开学了。
小时候的正月十五可热闹了，家家门口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有走马灯、宫灯、火葫芦灯，灯上还绘的有图案一般都是才子佳人，还有各种动物灯，有买的也有自己用彩色纸糊的，街道里每个院子大门上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十五这天是要吃圆宵的，一般姥爷都要买新中华甜食店的圆宵，有各种各样的馅，玫瑰的、山楂的、花生芝麻的，回来用大锅文火慢慢煮，煮的软软糯糯香甜香甜的，姥姥说慢点吃，吃快了烫嘴。
白天我们一帮孩子一起到街上看社火，踩高跷、走旱船，还有各种各样的杂耍。
街口有吹糖人的、捏泥人的、卖咕噜哨的，还可以拿废铜烂铁、牙膏皮、碎头发换。我们就赶快跑回家找点破烂或在墙洞里抠些姥姥梳头掉的碎头发换个哨子或糖人。
我们在街上转过了又去城墙上看灯，看猜字谜，接对联，还有唱戏的，写字画画的，仿佛满城的人在这一天都出来了，乡里的人也进城了，每个人都是喜笑颜开，小孩子更是放开了撒欢。
吃完晚饭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灯笼，他们打着灯笼在院子里、巷子里去开灯笼会。小点的孩子被大人们抱着，也打个小灯笼。各种各样的灯，还有带轱辘可以拉的小羊灯、鸭子灯、小狗灯，我们打着灯笼排着队嘴里喊着口号，挨家挨户地转，一直到蜡烛燃完或是灯笼烧了才会回家。
十五过完，年就彻底结束了，开学了，一切走上正轨，生活恢复了原样。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