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地铁站,悠扬的小提琴声传来,故驻足聆听。不是沿街乞讨,不是街头卖唱,是“绅士”出来办个人音乐会,而路人有幸听一场现场小提琴演奏,一饱耳福。一台音箱、一把小提琴,就是全部装备。阿伯约莫五六十岁,西装革履,配浅灰色毛衣,头戴驼色帽,一派儒雅绅士作风。他身材匀称,略显消瘦,没有中年人的发福慵态,十分难得。
记得村上春树说过,一个人尊敬身体如同尊敬灵魂,它是我们在俗世的神龛,应细心供奉。听众以绅士为圆心,一米为半径围了个圆,竟占据了大半条路,路人绕道而行。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令人停下脚步,放慢追赶的心,唯有音乐与文字。
悄悄帮阿伯照了几张相,滚滚红尘,过客匆匆,名利如云烟稍纵即逝,抓不住片刻可积储到天长地久,唯有阿伯坚守的音乐,如被反锁在琥珀中的小动物,毫发清晰,不被岁月消磨,封存了叫做永恒的时光。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二战中,城市经战火摧毁,硝烟弥漫,剩下一片废墟。三位绅士站在破损不堪的图书馆中,静静地看书。朝夕不保,书籍成了解救灵魂的重要途径。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阿伯神态平和谦逊,是千帆过尽的不动山水。有才、性格好、颜值高,年轻时一定是意气风发,令万千少女倾慕。他轻车熟路拉着小提琴,世界名曲信手拈来,有卡农、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舒伯特的《小夜曲》、肖邦的《幻想即兴曲》……还有中国名曲《二泉映月》、《茉莉花》、《月半小夜曲》、《梁祝》(我跑过去特地点的曲子)。
可推测,他应是家境优渥,父母注重对儿女的培养。有技傍身,可陶冶情操,自得其乐。倘若一时落魄,尚可靠此解决温饱,不至求人。阿伯身上有贵气,是富家子弟良好修养下的格调。历经岁月沉淀,愈加熠熠生辉。他淡然一笑,有耐人寻味的往事可供追溯。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阿伯是孤独的,但内心一定是丰盈而快乐的,嘴角眉梢带着知足常乐。音乐、写作都是孤独而私人的,只能由自己去走的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耐得住寂寞的人才不寂寞。学有所成,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佛曰: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脱去皮囊,一个人的学识见地、气概涵养就是他本身修炼得到的舍利子。路过繁花似锦,心中自有丘壑,在孤独中开出蔷薇花,孤芳自赏也好,众人称道也罢。那份心灵宁静中的平和快乐,不与任何人交换。初冬,在猎猎寒风中欣赏着名曲,竟流连忘返。乐能怡情,留一份温存于心。
张爱玲说,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故爱因无私而愈显崇高。爱好与感情殊途同归,能让人全身心投入而达到忘我境界。一旦将二者放在利益的天平上,衡量其利弊得失。便多了狭隘逼仄,少了纯粹热枕。如贝壳脆弱而敏感的心,因怕受伤害而抗拒被人触碰,殊不知蚌病成珠亦是极美的产物。
时代的车轮不断向前推进,浩浩汤汤,我们被时代洪流裹挟前行,未来不辨南北。飘荡在空中的蒲公英如何停歇,找到尘埃落定的陆地?看似自由却也身不由己,唯有以一句“心安是归处”抚慰平生。
二十几岁的年龄,最是慌乱不安。不知道在“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的广袤时空里,该如何安放自己的一生。在地铁中看着人来人往,步履不停。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感受因列车高速前行而产生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得心微凉。
极目所见,是低头玩手机的人们,焦虑、麻木、迷茫,是玻璃上染了雾气,尽力擦拭仍看不清远方的模样。眼神带着空洞,少了孩童的天真清澈与年长者的洞悉浮生。寻寻觅觅,为心灵找一个归宿,将青春安置妥当。
如何与世界相处?有人选择浪迹天涯,在一处处风景中辗转浮沉,尝试更多的可能性;有人醉心煮字疗饥,在浩瀚书海与苍凉笔端探寻生命的意义;有人沉醉音阶,在美妙变幻的音符间寻求灵魂的共振……在前行的路上,得到了可相伴一生的伴侣,来对抗风云诡变的机遇。心安是归处,我们终将卸下盔甲,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