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短剑也有刺不着人的一天。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但绝不是在这个时候。
眼看面前的人就这么轻飘飘退出了一尺有余,他心有不甘,瞬间剑花一抖,又刺了出去。
依然没有刺到。
所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
冷不丁想要放弃了。
他说,我只杀人,不杀鬼。
对面人确实如鬼一般干笑了两声,这两声,笑得冷不丁心里直发毛。
非也非也,我非人非鬼,才能活到今天。
那人在屋里飘来飘去良久,这会儿终于站在地上和冷不丁好好说话了。
非人,所以我做的尽是鬼事;非鬼,所以鬼堆里我也做了不少人事。倒是你,凭什么竟也混成了天下前三的杀手?
冷不丁脑袋有点疼,说实话,天下数一数二的杀手本来就不多,但混进前三,提起来,至少有一百来个。
我,我也不过是短剑之下,无有完人。
无有完人?呵呵呵......
对面人又怪笑了几声,然后叹了口气。
确实,没有完人,毕竟我不算是一个人,更像是半个鬼。
冷不丁此时是真有点头疼和后悔,说实话,作为一个自由杀手,他能接的活本也不多,好不容易接到一个,结果遇到这么一个主。大概也是因为他太自由了,没组织没依靠的,所以也就没个内部人给个准确消息,摸清对方底细,再琢磨这个活接是不接。如今,他把活接上了,可对方实力在那摆着,看来自己前三杀手的名声,这下要不攻自破了。
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冷不丁虽然是个杀手,但他天性极为随和,凡事总能想得开。
杀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他是杀手,但他也知道,如非必要,大可不必。
我败了,你走还是我走?
冷不丁特别真诚地看着对方,问出这句话。这倒是把对方给问住了,大概也是没想到,他能问出这样一句话,所以这个半人半鬼一时竟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说道,要不你跟着我吧?
跟着你?
对,跟着我。
跟着你我有什么好处?
跟着我大概没什么好处,但是至少你可以有个朋友。
像你这样?
对,像我这样。
半人半鬼?
对,半人半鬼。
那算了,我还是一个人吧。
可是,你如果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让你出这个门儿的。
冷不丁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于是他也愣了一下,然后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说道,那来吧,你看看,你能不能杀掉我。反正现在局面就是这样,我,肯定杀不了你。你呢,我不是很清楚能不能杀掉我。所以,你动手吧。
对面人再次愣了一下,抬起尖尖的十指,挠了挠满头灰白长发,苍白如抹了白粉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其实,我也杀不了你的。
冷不丁如释重负,这个人虽然半人半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性格十分可爱,至少自己非常喜欢。
怎么就这么像自己呢?
还真是一个奇妙的缘份呢!
冷不丁忽然觉得心情很好,要知道,能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投契的人,实属不易,何况他是一个杀手,他的上一个朋友,大概还是在十年前。这十年来,他孤身一人,无亲无友,如果面前的这个人半人半鬼,那他只能算是一个幽灵。或许,这是他们投契的原因所在。
那我走了。
冷不丁忽然转过身去,但是他的短剑却背在背后,背后,还不能留给一个还不确定为朋友的人。即便真的成为了朋友,他也未必会留后背给他。
背后的人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叹息,冷不丁想要迈出去的脚竟然生生停住了。
但他不想回头,只背对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
其实你有所不知,后面的人说道,如果你能杀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冷不丁皱了一下眉头。
对,天下第一。难道你没听说过,天下第一的杀手,叫鬼不留?
鬼不留这三个字像一把利剑一样,穿透了冷不丁的心。而当他低下头时,果然看见心口出现了一把剑。剑尖青绿青绿的,正是江湖上人人谈起色变的鬼见愁。
你,你竟然是鬼不留?
冷不丁艰难地回过头去,他想再仔细看看,看看这个半人半鬼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是太晚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死亡把一切都化为虚无。
我给过你机会,冷不丁,可是你没有抓住。我想要个朋友的,不管你是天下第几,我都很喜欢。我想留你在身边,给我做个伴儿,毕竟我的上一个朋友还是十年前,可惜你终究错过了。
是的,冷不丁错过了,当他倒下的时候,他终于认清了眼前的这个人。
如果有一天,有人买我的命,你也会出手吗?
当然,毕竟我是天下前三的杀手,杀手,你懂的,必须无情。
好吧,总有一天,我会天下第一,到时候,我给你机会,只是你别错过了。
是的,他错过了,这一错,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