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雨打芭蕉那间歇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这该死的黄梅雨已不住点地下了几天了,到处又开始防汛了。我不由自主地诵读起南宋·赵师秀的《约客》
黄梅时节家家雨,
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
闲敲棋子落灯花。
诗中的黄梅时节即是指初夏江南梅子黄熟的时节,即梅雨季节。提到梅雨时节,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七十年代,我旅居文昌沿河南庄时期,所度过的那一个个黄梅期节,那一年年水漫村庄,房屋被淹,提心吊胆,心急如焚,惊心动魄的汛期。
特别令我刻骨铭心的是一九八三年那场特大洪水,那时我还在寒亭中学任教,那年的黄梅季节,宣城地区一连下几天暴雨,可谓淫雨霏霏、连日不开、日星隐曜,河水暴涨。寒亭中学在山头上,自然安然无恙。但我的家在文昌沿河南庄,此村背靠珩琅山,傍依青弋江,弋江的支流周寒河和东河绕村而过,是典型的外滩地貌,每逢黄梅季节,天天阴雨,常常发水,年年被淹,简直呆在水洼里,苦不谌言!
清楚地记得那年黄梅时节,星期四开始下起瓢泼暴雨,二天二夜不停点。周寒河的上游溪口,周王山洪暴发,一晚上过来,周寒河的洪水已漫上了寒亭天缘桥的桥面,远处珩琅山下的大河马家的外滩及大洋湖里已是汪洋一片,我从寒亭中学回南庄的路也中断了。怎么办?南庄家中改革带着二个孩子均困在那儿。
南庄村地属外滩,又是两河交汇处,地势低洼,大洋湖被淹否?南庄村里上水否?我家的房子上水否?家中的家具架起否?改革和孩子们平安转移否?我站在山头上,望着那远处的汪洋一片、水天一色、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我也顾不得许多了,让莉儿留校,和我班的几个小姐姐一起,托付给她们我倒挺放心的。但我必须回家!
仗着年轻和一身好水性,冒着风雨,顺着淹没的公路和小路摸水回家。赶到了大河马中心小学处,水已齐腰深了。大河马的的乡亲们不让我一人冒险回南庄,但我决心已下,游也得游回去。大家见我决心已下,为了保险起见,我的木匠朋友,也是学生家长马加财师傅用扁担系了两个空塑料大油桶,组装成了一个简易浮筏,让我借助浮筏的浮力,一手扶扁担,一手划水,象一只勇敢的暴风雨中的海燕,在风雨和洪水中漂流了三里路,一路有惊无险,平安赶回南庄家中。
整个南庄只有几家高处的房屋没上水,其余均没在水中,我家新盖的瓦房水已淹到屋檐了,后面厨房的烟囱已淹了一半了。幸而一早我的老丈人撑船赶到南庄,趁水没进家时,帮女儿改革把家具架上阁楼,把二个孩子和家中细软转移到对河珩瑯山脚下的福定的荷花村。见到改革和孩子们平安无事,我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改革和乡亲们都埋怨我胆子太大了!但为我这种男人的责任感而感动。
老天保佑,全家平安无恙。洪水无情人有情,在洪水面前,全家人风雨同舟,共度难关,充分体现了父母关爱,夫妻情深。
外滩的水来得快去得快,只要下游一破圩,大江里的水顿时退下去,外滩的水也就全退了。我们的家也就全部退出来了。天一睛,家家户户重整家园。我家的屋里的地面都是烂泥,一踩下去没脚背,和烂泥田没什么两样,没有半个月是干不了的,怎么办?老人告诉我们,得把地面用锄头翻一遍,再用槌棒一点点锤实,锤光,来年发水就不会象烂泥田无法下脚了。我们认真地做了,三间房屋的地面,锤得光滑如镜。
家里的家具都架到阁楼上,得下来放到外面晒场上晒霉,这种災后的重建都是在以家庭为单位的独立自主的努力下完成的。那时可没有救災活动,宣城到处发水,比起破圩的乡镇,我们算是轻災,谁救谁?全靠自救。
村里的田地百分之百地淹掉了,水退后,太阳一晒,大部分的早稻都趴倒了,许多田可是颗粒无收啊!得犁掉重种。各家各户都在自家的责任田里忙碌着着,从头再来种单晚。
菜地的菜被黄梅水一淹全烂了,得重新播种育秧,重头来!那时完全靠我和改革两手自力更生。经过了这些在绝望下的重生,我们磨练自己的顽强意志。
第二年,我因评上了省教书育人劳动模范,改革户口也转为非农户,我们也举家迁到寒亭中学,但这十五年的农村生活和劳动磨练对我们全家说来是受益匪浅。我们掌握了许多劳动技能和生存的本领,我们能在任何困难面前,不气馁,不畏惧,勇往直前。二十年后回城,我们仍保留了在农村养成的良好的劳动习惯和良好本质,终于在城里开辟了一块属于自己的艺术天地。成就了一番令人瞩目的事业。
这些年来,在党和政府的富民政策下,宣城的港口湾水库修建成了,青弋江,周寒河通过水环境治理,焕发青春,再也没有发过水災了,青弋江,周寒河这两条我们的母亲河永远年青貌美,亘古长流!用她甘甜的乳汁,滋养和造福两岸的人民,千秋万代,安居乐业,幸福安康!
我一气呵成了这篇随笔,心情豁然开朗。窗外的黄梅雨还在不停地下着,打在窗外宽大的芭蕉叶上,那声音是那样的优美,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