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住在石景山的那年冬天,我每天晚上回家都要走一个天桥。但是因为地处偏僻,行人并不是很多,只有往来的车辆川流不息。
有一天过节,公司4点钟就下班了。我又路过天桥,彼时夕阳即将西下,落日的余晕温柔了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我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瞬间觉得,住在这里似乎也蛮好的。
那是我毕业后租的第二个房子,和我大学时隔壁宿舍的“少爷”整租了一套两居室。我那段时间一边忙着换工作,一边下班后和少爷一起去北京各处我们觉得合适的地方去看房子。
选来选去,我们最后敲定了一号线要到头的八角游乐园这站。我还提议过八宝山,可是少爷说,出地铁就是公墓实在太瘆人了,就这样我们以3300的价格租了一个70多平的两居,两个卧室差不多大,还都各带一个大阳台,心满意足。
之后,我成功换了工作,工资从3000多涨到了5000块,当时少爷还在苦逼的第一家公司,打趣我说,哎呀,以后你就是有钱人啦。
那时候的5000块,对我们来说,是那么诱人的一份高薪工作。
2
我毕业后的第一个家安在了芍药居。当时我同宿舍的三个同学都读了研究生,所以我和隔壁宿舍三个选择工作的女孩子一起找上了房子。
综合了少爷、小鱼、桌子和我的工作地点,芍药居似乎是最佳选择。在校园散落的角落找到一个搬家师傅的电话,一辆小面包车,我们四个人的家当就这样被悉数拉走了。
那是一个三居室,不过被改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卧室,我们商量说,大家轮流去住小卧室,然后大卧室里放三张单人床,几年过去,我已经不会考虑租房的时候和别人同住一屋,但那时刚毕业,这样的居住情况似乎只是宿舍时光的延续,并无什么不好,况且我们上班时间相差无几,一起起床动力也更足些。
客厅和厨房只有一个拉门隔着,我们前后回家,然后简单换装就全部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很少有大家都共同爱看的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所以我们看的最多的就是法治节目,比如《天网》、《一线》之类的,而且饶有兴致。偶尔小鱼会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炒菜,她是我们当中最喜欢做饭的人,这时候,饭菜香通过拉门传到客厅,伴着电视里跌宕起伏的案情和几双聚精会神的眼睛,让人觉得,这真的像一个家一样。
再后来,10月份的时候,桌子就回老家准备考研去了,为了多一个人分担房租我们把小卧室出租给了一个做编剧的姐姐。
到第二年的时候,小鱼换了工作,而我们似乎也负担不起折中位置的房屋价格,是的,我们就此分开了。
因为我和少爷的工作地点比较近,所以我们俩最终换到了石景山的那套房子。
我换的新工作很忙很累,常常我九、十点钟回家,少爷已吃过饭,洗过澡,甚至于都要上床睡觉了。而她早上又上班非常早,所以我们有时候总觉得好几天都没有见到面。
3
第二年十月份的时候,少爷终于也下决心换了工作,工资翻了几倍。当然,随之而来的是比我还要严重的加班和劳累。
我犹记得那一年冬天,我顶着寒风回家,一开灯,少爷还没有回来,而那时已经很晚了。连着好几个月的早7晚12,经常大半夜地会听到少爷在自己屋里小声地哭。
再后来,第三年,我们又一起换了房子,房租更贵,但是地点更好了。少爷说,在石景山住着总觉得是在村里,她想进城。
那是一个相对安稳的一年,有着便利的交通,便利的市场和商场,只是在年终的时候,房东通知我们抓紧找房子,为了给孩子买学区房,他们要着急卖掉这套房子。
仓促之下,我们在附近找了一个还算合适的,只是房子很旧很破,可那个时候,房租的价格已经悄然涨了很多,太好的房子,我们大概也是负担不起的。
搬入新家的时候,我们整整做了一天的大扫除,从门上积攒多年的油渍,到清理已经多处碎裂的地砖,支开老式的窗户,幸好屋子都朝阳,这是我们唯一的安慰。
然而,慌乱之下的决定难免不翻船,这一次很不幸,我们遇到了流氓,房子入住不到两个月,就被找理由威胁搬走,押金不退。警察来了,也只是调节。我们终究抵不过几个流氓的频繁骚扰,很快就搬走了。
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找房子,我和少爷在抱头痛哭的第二天就此分开,去了各自的朋友家里寄宿,然后各自找了新房子。
这一次,还是刚毕业时替我们搬家的那个师傅,还是那辆面包车,他说,又搬家了?得知我们搬走的原因,气愤的他想要陪我们讨个说法,我们知道其实是徒劳,反倒劝慰了他几句。
这个小个子来自四川的男人,拖家带口在北京生活多年。他见证了我们所有的新家,分享我们住进新地方的喜悦,也见证了我们和过去的每一次告别。不同以往的是,这次他要驶向两个不同的地方。
4
从4个人,到3个人,到两个人,到最后一个人,心里牵扯的那点东西终于被割断了,就像小鸟终于在磕磕绊绊中学会了技能,这一天,要永远离开她的家了。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矫情一点地说,仿佛这一刻自己才要真正开始独立了一样。
有时候仔细回想,马不停蹄的三年像是做了一场梦,毕业照上意气风发的笑脸,澄澈如水的目光,仿佛在对即将踏入的新世界进行着宣誓,嘴角是不屈服的棱角,和怀揣梦想最初的纯真。
但所有的历练终究要来,它是你的磨难亦是你的财富,是你的挑战也可能是你的福祉。我们最终学会小心翼翼,学会消化苦闷,然后乐于和孤独和解。
和大家分开后,虽在一个城市,却鲜少见面。有时候我和我特别好的朋友也很少联系,见面时依然如最初那般热忱和感动,但一个人的时候,也从不寂寞。再不像刚毕业时,一周有好几个晚上都有聚会,还从不觉得累。
《绝望的主妇》里,Susan说,一个人年纪大了,就慢慢要靠回忆来生活了,我还远远没到这个地步,但时不时地,往事涌上心头,我只想喑哑无言,静看那段荏苒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