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攸宁
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则是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
——罗曼·罗兰《约翰·克里斯多夫》
因为江一燕才去看了这部电影,总以为电影的亮点不过是如宣传片中那样的天空和水面合二为一的画面,荒芜的沙漠,结成晶的盐池,冈仁波齐的星空,拉萨的布达拉宫这些让我心向往之好几年的地方。但是似乎影片的厚重感超乎了我的预期,想了想之后,还是写下了这篇自己幼稚的解读。
影片从航拍的山川、湖泊、沼泽由远及近,随后镜头转至男主人公——长发,戴着帽子,黝黑棱角分明的脸庞,高大的身子一身户外打扮,胸口服饰logo一个清晰的骆驼,想来导演还是接地气的。这位主人公以探险作家杨柳松为原型,赵汉唐自导自演历时三年完成。拍摄地取自国内五大无人区,其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
这几个月看了一些电影,个人觉得《大护法》拍出来了灵魂,《七十七天》也是一部用心的片子。但是评分与电影含金量并不总是成正比。当然以上纯属个人观点,我们继续回到电影。
影片开头并不累赘,几组考究的完全可以称为摄影大片的画面之后,男主人公杨(以下均以杨代替)自述了他的此行目的——独自一人80天横穿羌塘,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无人区。“1400公里,徒步穿越,没有人烟,没有后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程……”
本来杨已经开始了旅程,顺路搭了一辆载满了牦牛的货车,下车后忘记了自己的两个驮包,不得不又返回拉萨补充装备。这次返回,便在客栈结识了女主人公蓝天——一位双腿瘫痪的女孩。
起初蓝天的形象似乎完全是活脱脱一个身残志坚的阳光的女孩儿。跟客栈其他的坐在轮椅上的志愿者或是客人说说笑笑,唱唱跳跳。她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我非常熟悉的《张三的歌》,笑容摇曳,好看的侧脸和睫毛,但总觉得眼神里似乎是有着一丝无奈,甚至疼痛的,看到后面,确实证明我对了。
杨在屋子外面看着这个女孩演唱,心里大概也有一些波澜,他进屋在墙上看到了蓝天过去的一张旧照,非洲的大草原,蓝天站在一辆吉普车旁边,手上一个大大的相机。
她在笑,这照片里的笑,真真切切是纯粹的。
“你知道吗?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跟其他徒步的人不一样,你的眼睛里写满坚韧……”后来蓝天对杨这么说。
两个心有不甘的人,注定是同类。蓝天开车在杨横穿羌塘之前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完成了自己未竟的心愿。
他们去了冈仁波齐,蓝天摔伤胸椎的地方。
在拍摄冈仁波齐星空的时候。个人觉得影片内涵的挖掘点就应该在这个部分。男女主人公自然敞开了心扉。蓝天问杨,究竟为什么做出这样舍生忘死的决定,要横穿羌塘——无数探险家丧生,从未一人成功穿越的地方。
杨笑了笑,说他知道别人肯定觉得他像一些无病呻吟的年轻人一样,遇到不幸,或者是生活中的loser.他说他两种情况都不是,他这么说道:
“在羌塘这片只属于你的荒原,你可以找到真正属于你的自由……人生能有多少天,是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很多人三十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他接着说,“我就想让自己觉得,我还活着。”
杨带了蓝天看到了远处的珠穆朗玛峰,坐在轮椅上的蓝天开心地拍着照片。随后她把轮椅沿着山坡滑了下去,丢开了手……嘴角上扬,享受似的闭上了眼睛,仿佛真正获得了自由。杨赶忙骑车挡住了这飞奔而下的轮椅。
蓝天的骨子里果然是绝望的。她的坚强的外衣之下的不甘与脆弱显露无疑。“我自己什么都没有,我还要激情澎湃地给别人演讲,表现地那么乐观。不然,我还靠什么活下去?讲着讲着,我把自己都给骗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出了声。
“你知道吗,我摔下去的时候,脸朝上面对着冈仁波齐美丽的星空,我觉得人死之前真的异常地平静,甚至有一丝,温馨……”两人坐在山坡上喝起了酒。
“为了自由,梦想,去他妈的命运……”两个人举杯,杨被烈酒呛得直咳嗽。
所以我始终相信,只要心存善意,定能途遇天使。
蓝天在杨的坚韧的感染之下打算好好生活,希望杨活着回去还她相机。她说好多路她走不了,带上相机,也就带上了她的眼睛。杨也在后来的几次丧生的绝望中,想起了蓝天的坚韧,从而几次重新获得活下去的力量。
《七十七天》当然是男主人的冒险经历。杨的徒步,远比他想象的艰苦许多。
荒漠中尸骨,秃鹫,野牦牛,棕熊,狼群这些事物将伴随他整个旅程。几次滚下荒漠中的石坡,两只恶狠狠的狼更是将他当做食物尾随了一路。其实个人觉得这两只狼有其隐喻义。荒漠中几次男主因为寒冷和缺水差点失去意识,这两只狼带给他的生存威胁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了活了下去。他必须时时警醒,因为两只狼就在他的帐篷外面守着。
之前读艾略特的长诗《荒原》,觉得这纯粹是隐喻的西方人精神世界之荒芜,信仰消退之后,诗人的忧虑及其开出的药方。荒原之恐怖我在《七十七天》得到了直观印证,仿佛文字与影片也是遥相辉映了。
荒原中最缺的自然水源,杨终于到了完全丧失水源的地步。电影特写之下干裂的嘴唇,粗糙的脸颊,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他是真的已经完全撑不下去。最后只能饮用自己的尿液,然后不停呕吐。印象比较深刻的一个镜头是他很是无奈的拿出自己的钱夹,“给你一百块钱,下场雪吧”,他苦笑着。
钱夹中两张一百块的人民币的确是讽刺了,荒原当中,它甚至抵不上一把地上脏脏的积雪。
杨等来了积雪,却也等了更加致命的危险——融雪性洪水开始泛滥,他死里逃生同时救下了后来的旅程中唯一的同伴,一只小狼。这只怎么都赶不走的小狼,是他荒原中唯一的温情与心理慰藉。
此时的杨,已经完全弹尽粮绝。却又遇上了铺卷而来的的巨大龙卷风。帐篷,自行车,包括他自己,也最终没能幸免……醒来之后,他被埋在了沙堆里,几乎昏死。此刻电影显示第76天。小狼在他身边哀嚎,远处狼群奔跑了过来。
然后就是似乎是梦境的描写,蓝天躺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他仿佛已经回去了客栈,蓝天站在门口笑着朝他伸出手,一只手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强烈的阳光,她似乎穿了浅蓝白色的藏服,苗条美丽……
关于影片的结局很多人有自己的理解,这个开放式的结局自有其深意。每个人的七十七天,自然是不相同的。
看完电影我想了半天究竟羌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理解,但在我看来:
羌塘其实在我们任何一个人心里。它是你割舍自己所有的财富,权利,一切荣耀和光环之后,赤条条的你自己。它撕掉了你的所有标签,跟你宣布:看,其实这就是你!它是你荒芜的最原始的内心。行走其中,你找寻的其实是最本真的自己,你终于发现你想要什么。
羌塘是你的不甘,是你毕生都想完成的未竟的梦。
就像杨柳松说得那样:祈愿每一个尘世中的孤寂旅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宁之地。
在浩瀚的宇宙中,在短暂的一生里,我们都要鼓起勇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