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农村的人,在向朋友讲述生活经历时,狗是不可避开的一章。特别是这几年,村里的人都富了,治安却没有好转,跟狗打交道也就越来越密切。我家自我记事起便几乎一直养着狗。可以说,狗已经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有时候,狗不知被哪个缺德的药死了。多少天,一家人都会感到不适应。父亲在吃饭或空闲的时候会常常和我们提起那只狗的名字。谈论它的一生,谈论它的种种好处。心情沉重,一脸忧伤,仿佛在怀念一个亲人。
地里的庄稼快荒了,母亲却不敢去地里看看,给庄稼除除草。平时,她在野地里干活时可以有一只狗跟她做伴,能跟她说说话,壮壮胆。现在不敢了。那么偏僻的地方,遇到个鬼狐精怪的可不是小事。我姥姥家离我们那儿有五里地。一年夏天,有个女的一个人中午去地里割草,回来时不知什么东西附在了身上,从此便神志不清,整日胡言乱语,不久便死了。若是有狗陪着,母亲不信这一套。听到些什么响动,狗便会扑过去乱叫一阵,什么鬼怪都会给吓住,溜得远远的。但现在不行了。必须有个人陪着她。若是一个人去,一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她便会吓得扔下东西一个人走回家来。
傍晚,一家人在屋里吃饭。父亲会突然停下筷子不安地问,大门关上了吗?若是没人回答,父亲便会放下碗急匆匆地出去关门,回来后还要批评我们不够小心,让贼摸进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夜里,父亲正睡着,会突然醒过来,问外屋正在看电视的我们,门锁了没有?若是在深夜听到了什么响动,那就更严重了。他会一折身从床上跳下来,摸根木棍,轻轻拨开门,先看看院里有没有什么动静,然后拉开灯叫醒我们。先去看看那辆他心爱的已有些破旧不堪的车,再去看看牛屋里的老牛和还没有上绳的小牛犊。发现一切都正常,方松口气,让我们各自散去睡觉。他自己也回去睡。但怎么也睡不踏实了,不时地会醒过来支着耳朵听上半天。家里的财产不多,却是他半生的心血和一家人的生活保障,丢了什么都是件麻烦事。
地里的麦子熟了,要收割。本来劳动力便不够用,现在又必须留下一个人来看家。劳动任务明显加重不说,还得为究竟谁留下来费一番心思。奶奶不在了,父母和爷爷是主要劳动力,名额只能在我们兄妹三人中间产生。经过讨论,最后的决定是让年龄最小的妹妹在家看家,我和弟弟则必须和大人一起去收麦子。我倒没什么意见。弟弟比妹妹只大两岁,这个决定让他很不高兴。妹妹呢,却乐得手舞足蹈,直到发现大家都对她有些嫉妒,才停下来,并自告奋勇地说要承担做饭的任务。于是所有人都很高兴地走了。中午,所有人都披着湿漉漉的衣衫汗流浃背地回来了,却发现家中静悄悄的,不见了人。再听听,堂屋里的风扇正呼呼转着。过去一看,原来已经躺在风扇下的一张竹席上睡着了。
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明天无论如何要领一只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