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男揍她一顿之后,就骑上电动车走了。她不好意思报警,也没胆子要求赔偿,只好歪着脖子沿着来时的路返了回去。
走到半路,一位过路人看见她歪着脑袋走路,问她是不是扭着脖子了。
“没有,就是抽筋而已。”她用手抵住脖子,勉强笑了笑。
“抽得这么严重?”路人问。
她歪着脖子点了一下头,就赶紧走开了。路过牲畜交易市场时,她看见很多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出于好奇就走了过去。
一围观者见她歪着脖子还往人群中推挤,忙闪到一边,问:“你的脖子怎么了?”
“受了点伤。”她面露痛苦之色。
“那你怎么还往这里挤呢?”
“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新鲜事。”
“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只怪物而已。”
果然如此,她一挤进去就看见一只全身长满彩色毛发的奇怪动物,正张大嘴向观众吼叫着。虽然样子长得有点可怕,但还是很多人围观。
“这是什么动物?”她问旁边的人,“为什么这么奇怪?”
“我也不太清楚。”
“谁养的怪物?”
那人指着旁边那位看起来古怪有点的年轻人,对她说:“染着彩色头发的小伙子就是怪物的主人。”
她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小伙子的毛发颜色和自己头顶那撮彩毛一模一样,顿时就感叹茫茫人海遇知音。
一高兴,她就上去问那小伙子:“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颜色?”
小伙子看见她的毛发颜色和自己的一样,不禁问道:“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曲捷径把自己的老家一说,他失望地叹了一句:“我以为你来自火星。”
“你呢?”她问小伙子。
“我是林巴市人。”
一听对方是林巴市人,她就异常地高兴,忙问:“你从哪里弄来这只怪物?”
“我爸从国外买回来的。”
“你爸还能出国?”
“是的,我爸经常去国外谈生意。”
听到这里,她马上就对小伙子产生莫名的好感,愉悦之情油然而生。
她迫不及待地问:“你爸是老板?”
“是呀。”
“那你怎么在这里耍动物赚钱呢?”
“谁说我用它赚钱了?”他说,“我只是让别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之情。”
“你不用帮你爸做生意?”
“公司有人干活,不用我帮忙。”
一想到自己为了一日三餐四处奔波,她就满脸羡慕地说:“我真羡慕你,什么事都不用干还能四处游玩。”
然后,她又问:“你爸的公司要不要人提包?”
“提什么包?”
“钱包。”
“不需要,他有口袋。”
“我指的是大公文包,可以装很多钱的那种。“
“他自己提,不用人帮忙。”
“公司没有其他职位空缺了吗?“
小伙子觉得她有点烦,不高兴地问:“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想去你爸的公司工作。”
“你没工作?”小伙子打量她一下,问,“你脖子怎么了?”
“扭伤了。”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看你耍动物。”
“我耍完了。”
小伙子让怪物向众人鞠了一躬,牵起它脖子上的绳子就要离开。
曲捷径忙拦住他,问:“你这就回去了?”
“是的,我要回去给它洗澡。”
曲捷径不想放他离开,说想找个地方跟他聊聊。
“你要找我聊什么?”
曲捷径扬了扬手上的文件袋,说:“我想找你聊聊人生大事。”
没等他提出疑问,曲捷径就把他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让他聊聊自己的婚姻生活。
小伙子二十岁,刚从学校毕业,连女朋友都没有。
于是他说:“我没结婚,聊什么婚姻?”
曲捷径大喜,又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你想找一个吗?”
“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我想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小伙子看见她满脸大包,脖子歪斜,又想到她问的那些奇怪的问题,以为自己遇见了神智不清的人。他奇怪地看她一眼,就抱着怪物走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就走了?”曲捷径追上去,说,“你爸这么有钱,难道你不想找个女朋友给他生个继承人?”
小伙子没理会,径直走向前面的停车场。曲捷径没放弃,又跟上去说自己可以帮他实现梦想。
“就你这样,还想帮我实现梦想?”小伙子笑了一下,说,“先把你的脖子和脸上的伤痕治好再说吧。”
说完,他就上了自己的小轿车。
车身颜色很好看,曲捷径不禁感叹:“这车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标配。”
她拍着车窗,问小伙子:“多少钱买的?”
“我不知道价格,是我爸买的。”
“你爸那么有钱,他就不怕没人继承遗产?”
小伙子没回答,启动油门就开了出去。
“喂,小哥,我还没说完呢。”她跺着脚说。
“你赶紧去医院治治脖子,顺便也治治脑子吧。”小伙子从车窗探出头来,冲她一笑就把车开走了。
“怎么让他跑了呢?”她自责道,“我就不应该跟他说那么多废话,而是直接切入主题。”
人已经走了,她只好继续赶路。随后,她又在路上找了几个看似单身的行人介绍老婆险。
她不知道哪些人单身或已婚,而是随手拉人就问。不过,还真让她撞上了几个老单身。
那几个人都是失业人员,不但找不到老婆,连搬砖都没人雇佣。
曲捷径拉着他们介绍老婆险的时候,一个个都张大嘴问:“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交钱,我们公司帮你找老婆。”一心想成交的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辉煌保险公司就有这样的好事。”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问她:”交多少钱?”
于是,曲捷径就把保费的事一说。
其中一人说:“我们饿了好几天了,你先帮我们买点吃的吧。”
“你们饿几天了?”曲捷径有点不敢相信,接着问,“那你们怎么还没饿死?”
“我们靠喝水维持生命。”一人说。
听了这话,她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徒劳,于是就跑了。在外面兜了一圈之后,没找着目标客户,她只好回了公司。
当时办公室没几个人,她就趴在桌上给总找机打电话,想借此向他装装可怜。总找机正跟老婆喝茶,一看见她的号码就按了拒接键。
曲捷径很生气,又重拨了一次。总找机怕老婆发飙,一直不敢接电话。连续打了几次没人接听,她骂了几句负心汉,就放下电话开始给自己疗伤。
当时吴志和肖窈都不在办公室,只有几个新来的业务员在格子间打电话。其中一位同事听见她骂人,忙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我心情不好。”她看了一看吴志的办公室,问那位新同事,“经理去哪儿了?”
“见客户去了。”新同事答。
她又问:“肖窈呢?”
“签单去了。”
知道肖窈又出去签单之后,她非常不爽地往桌上擂了一拳。
“你怎么了?”新同事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没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今天被人打了一顿,心情有点不太好。”
新同事这才发现她的脸肿得像面包,脖子像被人扭断似的歪到一旁。
“谁把你打成这样?”
“危险分子。”曲捷径摸着脖子,补充说,“他把我的脖子拧断了。”
“你怎么不去医院呢?”
“没钱,我想找吴志借点钱上医院。”
然后,她问新同事:“你有镜子吗?”
“没有。”
她想去厕所照照镜子,让新同事帮忙照看一下办公桌。刚走一会,她的分机就响了。
电话是总找机的老婆打来的,开口就骂:“贱人,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新同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狗血剧情,说这里是保险公司,没有所谓的贱人。
“我找的就是你们公司的曲贱人。”总找机的老婆气呼呼地说。
“曲贱人?“新同事一愣,然后说,“我们公司只有一个曲捷径,没有你说的贱人。”
“我找的就是曲捷径这个贱人。”
“曲捷径是贱人?”新同事吃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又问,“她去哪儿了?”
“她上厕所去了,你等会再打过来吧。”
“她去多久了?”
“刚走一会。”
然后那边就挂了电话。
新同事放下电话,嘟囔着:“曲捷径什么时候成贱人了?”
他不明所以,找另一个同事打听。另一个同事也不知道情况,让他等一会问曲捷径本人。
不一会儿,曲捷径歪着脖子回来了。新同事赶紧把刚才的电话内容转告给她,然后说:“那人听起来有点凶。”
“男的女的?”曲捷径问。
“女人。”
曲捷径一想,自己并没把办公室的号码告诉过任何女人。就在她疑虑重重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刚把电话拿起来,她就听见总找机的老婆大吼一声:“贱人,你是不是找死?”
“母老虎?”她心里大叫不妙。
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号码,总找机的老婆又问:“你三番五次打我老公的电话干什么?”
这时,她才知道总找机不接电话的原因。
她胆战心惊地问:“机机跟你在一起?”
“谁是你的机机?”总找机老婆凶道。
她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转而问:“总找机在家吗?”
“你找他干什么?”总找机的老婆问,“你是不是嫌我上次打得不够狠?”
一想起上次被她暴揍的场面,她就哆嗦起来。
总找机老婆又问:“老娘上次是怎么警告你的?”
她哆嗦着说:“我要是再联系总找机,你就要我横着回老家。”
“既然你知道下场,为什么还打电话找他?”
“我,”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好说,“我被人打了,想跟他说一声。”
“你被人打,关我老公什么事?”
然后,她又问:“那人怎么没把你打死?”
她大气不敢出,只好默默听着。随后,总找机的老婆又对她放了几句恶言,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越想越委屈,最后竟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新同事过来问:“谁骂你了?”
“母老虎要找人修理我。”她哭着说。
“谁是母老虎?”
“就是你接电话的人。”她一边哭着,一边说。
“她干嘛要修理你?”
“因为我找机机……”她突然住了口,转而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修理我。”
同事不知道怎么安慰,说了两句宽慰人心的话就走了。哭了老半天,她还是没停下来。另一位同事过来,问:“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她知道他无法帮自己解决问题,就没回应。那同事只好走了,接着又换另一个同事过来询问情况。
“你们都帮不了我,就别来瞎问了。”她趴在桌子上,头也没抬一下。
直到吴志从外面回来敲桌子,她才抬起歪脖子问:“干嘛?”
“你嚎那么大声干什么?”吴志看见她歪着脖子,又问,“你的脖子怎么歪成这样?”
“我在外面被人打了一顿。”
“你又被人打了?”吴志气恼地说,“你怎么老吃拳头呢?”
“我没惹打人者。”
“那他为什么打你?”吴志说,“莫非他是疯子?”
她抹着眼泪,把自己跟那人发生冲突的经过向他描述了一遍。
吴志训她:“你怎么能说别人死老婆呢?”
“我看他脾气暴躁,以为他刚死了老婆。”
“谁告诉你脾气暴躁就是死老婆?”
她没辩解,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志又问:“你卖了几单保险?”
“一单,”她伸出一根手指。
一单不多,但吴志是还是表扬了她:“不错,终于开单了。”
她却说:“这单不是靠正当手段卖出去的,而是靠骗来的。”
“骗来的?”吴志问, “你是怎么骗的?”
然后,她就把自己怎么忽悠大叔签单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也太假了吧?”吴志问,“那大叔就不怀疑?”
“他急于找老伴,没有多问。”
“你打算去哪儿给他弄个老伴?”
“我没有头绪,想让你出出主意。”
吴志在林巴市没有亲戚,也不认识哪个单身阿姨。无论是他还是曲捷径,都不可能给大叔弄个老伴出来。
他对曲捷径说:“我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吧。”
曲捷径担心大叔过几天上门来拜访,赶紧拉住他,说:“你帮忙想想办法,先把他稳定下来再说。要不我就白忙活了,这顿打也白挨了。”
“你挨打跟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们小区里的人打的。“
吴志只好答应帮忙留意一下周边的单身老阿姨。
晚上下班的时候,等大家都走完了。她又叫住吴志,让他带自己去门诊部看看脖子。
“你今天没去医院?”吴志问。
“我有钱去医院还用叫你陪我去门诊?”
“你想让我为你掏医疗费?”
“只有你才能救我。”
吴志看她可怜,又答应了。
两人一起走出公司,来到一里之外的门诊部。那时诊所很多人排队看病,医生忙不过来。
曲捷径估摸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轮上自己看病,就跟吴志说要先去吃饭。
吴志说:“吃了饭就更难排队了。”
她不管,非要拉着吴志找饭馆。
走出门诊部,吴志问她想去哪儿吃饭。自从知道海鲜很贵之后,她就收敛了一下自己的胃口。这回她没说吃海鲜饭,而是要吃辣子鸡丁饭。
离诊所不远处,刚好有一家非常有名的湘菜馆。吴志曾经请客户去那里吃过几次饭,感觉味道还不错,没说什么就带她去了。
两人进去就点了两份辣子鸡丁饭。
服务员送餐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满脸伤痕,脖子歪到一边。出于一片好心,她对曲捷径说:“你伤得这么重,不应该吃这么多辣椒。”
辣子鸡丁饭,其实就是辣椒堆里面加一点小鸡杂,吃起来就像辣椒拌饭一样。曲捷径一看见那红得像火焰一样的辣椒就兴奋不已,说自己就喜欢这种吃法。
“辣椒对你不利。”服务员说,“我给你换份清淡点的套餐吧?”
“不换,我就吃这个。”
服务员只好走了。
没一会儿工夫,她就吃完一大盘子辣椒拌饭。但她感觉份量太少,要求吴志再给她来一份。一份辣子鸡丁饭二十块钱,吴志有点消费不起。
他问曲捷径:”你买单吗?”
“多少钱一份?”
“二十块钱。”
“我身上没这么多钱,你先掏钱买单。等我领了工资再还你。”
“没钱就吃一份。”
“不行,我还想吃。”
吴志没办法,只好又为她点了一份。
饭上来的时候,服务员看着她旁边那只干净明亮的空盘子,惊道: “你都吃完了?”
她云淡风轻地说:“吃完了呀,要不我叫你送饭干什么?”
服务员惊叹一声,把空盘子拿走了。没花多少时间,她又把另一只盘子舔得一干二净。
她打着饱嗝,对吴志说:“如果我有钱的话,还想再来一份。”
“再来一份?“吴志问,“你是牛胃口?”
她一笑,说:“我小时候就因为太能吃,被人戏称粮食灭绝太师。”
“你爸妈养你真不容易。”吴志感叹。
吃完饭后,吴志就带她回了诊所。所幸那时候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等多久就排上她的号了。
医生给她打了一针消炎药,又往伤口上抹了一些药水,然后开了一些消肿药,就让她回家了。
走到门诊前面的分岔路口,吴志说要去见一个朋友。让自己一个人回去。
她有点恋恋不舍,拉着吴志的手提包,说:“我不想回集装箱。”
“那你回哪里?”吴志问。
“我想去你那里养伤,顺便帮你洗洗碗、拖拖地板。”她看着吴志说,“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还可以为你整理一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