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容易相处难——说说无条件养育


有一次,一位妈妈咨询我:孩子想买个新玩具,和爸爸说,爸爸不同意买;于是,孩子又找妈妈,妈妈觉得孩子买个玩具没什么,同意买给孩子。妈妈的担心是,经过这样的事情之后,孩子会不会钻爸爸妈妈的空子,以后难以管教。这位妈妈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
我问这位妈妈,您是相信您的孩子会成为一个钻空子的孩子?还是相信他会越来越为父母着想?
这个问题有没有让您感到一些沉重?我们今天要讨论无条件养育,其中就会涉及这个问题。



我相信绝大多数的父母无条件地爱着自己的孩子。无条件的爱是父母送给孩子最好的礼物。
但是,孩子也许不是这么感受的。正如我买了一箱禇橙送您,快递送货时出了一些状况,新鲜的禇橙送到您手上时有一些坏了,有一些干瘪没水分了。您收到时能感觉到我的善意,同时大概也会有些遗憾,甚至也可能怀疑我送礼物的诚意。
在亲子关系中,父母是送礼人,孩子是收礼人。父母怎么送出这份礼物至关重要,谁让这份并不完全对等的关系中,父母是关键的一方呢?无条件养育,就是让无条件的爱得以体现的养育方式。

我们的养育方式从哪来?

他人

第一次见到新生儿,初为父母的您无论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喜悦之余大概都会感到一些无措吧?很多父母会请祖父母来帮忙,或者请月嫂,遇到自己困惑的问题,还会看育儿书,上论坛,请教专家,询问信任的朋友,不知不觉,父母的养育方式受到他人的影响。

影响最大的大概就是父母自己曾经受到的养育方式了。



有的时候,在您对孩子说某句话时,会不会突然发现,自己的妈妈(爸爸)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我们从养育自己的人身上学会了如何养育孩子,我们也许无意识地习得了某些具体规则,更重要的是,我们或许还无意识地接受了“妈妈或爸爸应该如何对待孩子”的“家长角色”的总体概念。

价值观

本文开头我问那位妈妈的话,就是一个价值观问题——您是信奉性本善还是性本恶?

价值观是每个人的行为准则,它在看不见的地方影响着我们的养育方式。
以下的价值观问题供您参考:
您相信人际关系交换理论吗?这种理论适用于亲子关系吗?
您觉得孩子是需要受到尊重且独立于您的个体吗?
您觉得给孩子爱的多寡要由孩子的表现来决定吗?
您对情绪是看法是什么样的?负向情绪就是不好的吗?
您相信“子不教,父之过”吗?
您认为“人生再大的成功也无法弥补教育孩子的失败”吗?

需求

认识并满足需求的方式同样影响着父母的养育方式。父母是人不是神。人会有各种各样的需求,包括生理的和情感的。心理学家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成了这样几个部分:



您如何恰当的满足自己的需求影响着您的养育方式。当您的需求能够得到满足时,您更易有良好的情绪状态面对孩子。比如您睡了一个好觉(新生儿的父母常常睡眠不足)满足了生理的需求,您看了一场电影满足了娱乐的需求。

情绪

您担心自己无法很好的养育孩子吗?您害怕孩子不优秀吗?您与孩子在一起快乐吗?您享受与孩子共度的时光吗?您焦虑孩子的未来吗?
情绪可以传递。我们交流中的非语言信息传递着彼此的信息,影响着我们的沟通和养育方式。



父母不同的养育方式对孩子有什么样不同的影响呢?

孩子在不同的养育方式中获得什么?

您养育孩子,当然会尽力满足孩子各方面的需要,一天天把孩子养大成人。
学习爱

婴儿在与周围人的互动中建立起依恋(爱)的内部工作模型。

阶段 年龄 表现
前依恋阶段 0~6周 对他人的反应没有明显差别
依恋形成期 6周~8个月 开始认人,见到生人会哭
依恋明确期 6个月~24个月 表现出明显的分离焦虑
依恋稳固期 18个月~之后几年 能接受父母短暂离开
依恋影响未来的养育方式

正如前文所说,我们从自己父母的身上学会了如何养育孩子。感受到父母深深爱着的孩子,将来成为父母后更容易养育出安全型依恋的孩子。

但这并非不可改变。哪怕与自己的父母关系不好,如果您能以一种有思考、有组织的方式来回顾自己的童年经历时,您也许更能理解自己的父母如何养育自己,并设想自己可以采取哪些不同的方式。您更有可能与自己的孩子建立起安全的依恋关系。


这样的反思非常不容易,需要您付出努力、进行尖锐的思辩,甚至需要勇气。

依恋影响我们的亲密关系

内在的爱之理论不仅影响我们对待自己孩子的方式,还影响着我们对其他成人的期待。

依恋关系的研究得出:成人希望从自己的配偶那里得到类似于父母那样无条件的爱。

早期在孤儿院里呆过的孩子并不缺乏社交技能,他们往往过度友好。他们缺乏的是建立亲密关系的能力,他们似乎很难深度关心他人。他们大脑中的工作模式似乎没有学会建构这种能力,或者根本就放弃了这个工作,因为反正也没什么用。“用进废退”用来说明大脑发育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对于孩子成年后是否拥有幸福的生活,我们无法控制。我们可以控制的是,让孩子至少拥有幸福的过去,以及让孩子体会父母深深的爱,提高他们未来获得幸福的概率。

建立道德基础

小婴儿看到妈妈笑,自己也会笑;看到妈妈哭,自己也会哭。小婴儿能对妈妈的快乐或痛苦感同身受。孩子天生具备共情能力。

同时,当他们肚子饿了、尿布湿了、感觉不舒服时,婴儿会通过哭来表达自己的难受,父母给孩子哺乳、换尿布或拥抱缓解他们的不适。父母这么做,不仅因为父母想减轻孩子的痛苦,还因为孩子的痛苦直接扣动父母的心弦。

共情与依恋相伴而生。

婴儿依赖父母家人无条件的爱才能生存。共情有赖于父母与孩子的亲密接触。您一定还记得给婴儿哺乳时,他们定睛看着你的眼神,通过如此亲密的接触,孩子能够看到父母脸上的快乐或忧伤。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早期在孤独院长大的孩子难以深度理解他人。


随着年龄增长,当孩子共情到他人的痛苦时,就会想办法减少别人的痛苦,因为这同时也减轻了自己的痛苦。这种利他行为看上去自私,但却是形成道德的基础。

建立规则意识

看到爸爸妈妈都在餐桌上吃饭,孩子明白餐桌是吃饭的地方;看到爸爸妈妈把垃圾都扔到垃圾桶里,孩子知道垃圾该去的地方;孩子通过观察父母的行为,潜移默化地接纳规则。

但是,接纳规则不代表孩子能理解并遵守规则。

很多父母都说,孩子闹脾气时,等平静下来,和孩子说道理,孩子都明白,可过后就是没法遵守。这是因为,很多规则需要孩子放弃当下的需求来达成更广泛的目标。对于年龄尚小的孩子,他们的思维还没有完全成熟,还不能同时理解多个人的需求和感受。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孩子能理解遵守规则并不是因为害怕受到惩罚,更重要的原因是,规则在更大范围内确保所有人选择一致——利他亦利己。比如小学校园里要求上楼梯走左边,下楼梯走右边;放学时要看到家人才可以离开校园等等。

形成关于“我”的概念

即便是三岁的孩子,也喜欢听妈妈讲他小时候的故事。通过听自己小时候的故事,孩子越来越多的认识自己,形成关于“我”的概念。
22个月前的孩子不关心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为了一颗糖坐在地上大哭是很正常的。
2岁后,孩子通过寻求父母及亲人的评价来确认自己的评价。3岁后,孩子有了更多自主的自我评价。

孩子在父母的养育方式中可以学到的还有很多,爱、建立道德基础、建立规则意识、形成关于“我”的概念是我认为特别重要的几个方面。

有条件养育和无条件养育有何不同?

有条件养育

有条件养育给孩子的爱,基于孩子的行为及结果。
对于孩子来说,被爱的条件要么是行为良好,要么是取得成就。

行为良好,通常意味着孩子符合父母的期待,或者说没有给父母惹麻烦。
取得成就,意味着取得高分、赢过他人,成为佼佼者。

无条件养育

孩子得到父母的爱,唯一的理由——他(她)是我的孩子。

孩子的行为不是孩子的全部,行为只是孩子感受、想法、期待和需要的体现。

我的孩子需要是什么——我如何能够满足这些需要?

父母与孩子并肩协作,寻找最佳方式满足父母、孩子和共同的需要。
无条件养育不是纵容和溺爱孩子,他们既关注孩子当下的感受,也关注孩子未来的幸福。

选择

有条件养育,父母运用奖惩、威胁、忽视、控制等方式促使孩子达成目标。孩子取得好成绩(好表现)时,父母给予奖励;孩子取得差成绩(差表现)时,父母给予惩罚。


孩子由此得知,要想获得父母的爱(或奖励),必须要拿成绩(或表现)换;要想避免惩罚(得到安全),也必须要拿成绩(或表现)换。

心理学家将为了获得爱(奖励)而树立的目标称为进取型目标,将由获得安全(惩罚)而树立的目标称为防御型目标。两种目标配合适当的策略,都可以获得成功。

达成目标获得成功,当然是一件快乐的事。然而,有的快乐转瞬即逝,有的快乐却带来恒久的幸福感。差别在于,目标达成的动力来源于内部还是外部。

聪明的您一定发现,有条件养育给予孩子的是外在动机。

外在动机会侵蚀内在动机。

大量研究发现,受到奖励或惩罚的孩子,一旦撤消奖励或惩罚,孩子会丧失兴趣、违反规则,表现变得更差。同时,被迫听话的孩子不太可能对道德困境进行沉思,他们的自我价值感和自我评价都更低。在人际关系中,他们倾向于计算得失。计较得失的人,在婚姻关系中的满意度也较低。

人类必然有满足自己需求的动机。心理学家爱德华.德西和理查德.瑞安在他们提出的“自我决定论”中指出,人类天生有三种需求,分别是自主权、胜任感和关联感。

无条件养育将焦点放在孩子的需要上,严肃对待孩子的感受、需要和疑问。无条件养育者明白孩子是自己生命的主宰,而不是小卒;孩子需要爱与被爱;孩子拥有天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孩子会被自己的好奇心所驱使,不知疲倦的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研究发现,孩子天生爱学习,他们这种与生俱来的热爱会逐渐减少,直到青春期结束为止。

我们对自主权、胜任感和关联感的需求一次次受挫后,会把目标集中在肤浅的外在价值目标上。当我们被困在高压控制、过于困难以及被拒绝的情形时,我们会觉得个人自由、个人能力及归属感都不复存在了,这时的我们容易转换目标……而转换的目标只是本来应该追求目标的替代品,它会让我们离本来的目标越来越远。

当人的基本需求得到支持时,真正的内在动机才会出现。

无条件养育者知道,孩子的喜好不一定总能得到满足,但它们应该永远被考虑,而不是被随意忽略。至关重要的是:无条件养育者将孩子看做是拥有独特观点、拥有真实恐惧感、拥有感兴趣的事(通常与我们的不同)、拥有不同推理方式(而不仅仅是“可爱”)的人。

孩子在父母无条件的爱中,启动自己内在的小发动机,追求胜任感。他们拥有内在动机。

看看那些“空心病”的孩子,您一定知道,缺乏内在动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获得无条件养育的孩子,无论是在道德感,还是遵守规则方面,发自内心的了解其意义。他们拥有健康的自信,他们更容易无条件地接纳自己。在无条件养育中长大的孩子,更易收获的,不是成功,是幸福。

每个人有自己的选择,每一对父母有选择自己养育方式的权利。在充斥着“只有取得成功才能感到被接受”的社会里,我希望“家”能成为孩子真正的港湾。

幸福的童年能赋予人一种免疫力,不是由前方道路上几乎总是人有的灾难与变故所带来的免疫力,而是一种本质的、固有的免疫力。人生的常态即是变化无常,但作为父母,我们至少能够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那就像一切人性之道一样,如磐石般确定无疑、不会改变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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