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和颖君在祠堂里闲聊。颖君这个名字有点像民国时期的知识分子写信,某君亲启,别来无恙。颖君和我一个村,我们都姓胡,她确是个知识分子,如果进过高等学府,并且学历为硕士研究生,能称为知识分子的话。
胡颖君在长春上大学,后来大学毕业觉得所学英语专业已经泛滥,不太好找工作,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考了研,想要回江西,于是跨专业考了江西财经大学,成为了一名经济学研究生。
她从小读书很厉害,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
比我小两岁,我们并不是从穿开裆裤时期就玩在一起的,原因是她家的房子离我家有至少三百米的距离。三百米对于一个小村庄来说,就是村北和村南的距离了。很小的时候,我除了和我的同班同学玩耍外,另一个形影不离的小伙伴是我的邻居。她和胡颖君是同班同学,所以我们相识。
那位和我形影不离的伙伴,在初中毕业后就去了浙江皮革厂,一个月有1700的工资。恰逢我此时读高一,成绩直线下降。我妈认为是这位伙伴的高额工资给了我极大的诱惑,所以对我严厉批评教育,并阻止我们来往。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那时候正处于一个新的学习状态和环境中,很多课程比如物理化学根本没有找到学习方法,第一次月考52分,给了我近乎羞辱般的打击。前天谈到这些,我妈对我当时造成的误会倍感抱歉,并且为家庭条件不允许请家教给我指点而深感无助,我和她推心置腹地聊了很久后,母女都释然。然而,我和那位形影不离的小伙伴的友谊确实是戛然而止了,我想,假使没有我妈的禁令,结局并无二致。
这都是后话。反正从那以后,高一开始只要一放假,我和胡颖君就在一起了。这位新伙伴会和我分享很多趣事,《搞笑一家人》这样的深夜电视,很好玩的俄罗斯方块游戏,角色扮演王母圣后电视剧情节等等,每个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她约我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因为有她的陪伴我从未有过这么不讨厌做家务,农忙的时候,晒谷坪里二三十床的谷垫,烈日当头她必须要去翻推之时,我也没有听到过她有过什么怨言。
她是个比我勤劳得多的人。后来,我发现,她在学习上也比我勤奋得多。
小时候,我们在一起时,其实也干过许多不知天高不晓地厚的坏事。印象最深当属去人家橘子树上把所有的橘子摘光,偷回来躲到河边大树下品尝,酸倒了众小伙伴的牙。而后傍晚回家,被糟蹋了果实的人家从村头骂到村尾,我们几个躲在家里大气不敢出一口,家人问起也是矢口否认。另一天,众人聚首,纷纷拍胸擦汗,庆幸劫后余生。从此,再没干过此等偷盗之事。
再后来,就是彼此离开家乡去求学,我只知她一路从村小考上少年班再考上重点高中进A等班再顺利考上重点大学……经年数载过去,今日大家都算有所成,都有了所谓事业。然而,整个江东村塅里,凡是考上过大学做过升学宴的,只我一人未读研,最终学历最低。
说起来,还真是羞死人。人家可都是名牌或重点。
单有一位,高考失利考了专科。可这位知耻后勇,专升本后考研,去了上海。
这个村庄,不缺勤劳之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做田土农事干劲十足。我除外,我自认为无比懒,吃了饭都不愿洗碗,洗了澡不愿洗衣服,不愿下地,不愿做活,自然也不愿呆在这里一辈子。胡颖君没说过,但我想她定厌极了烈日当空时去翻扯那二三十床谷垫。
今年,这个村庄被评为了省级贫困村。穷的是什么?是思维,是那股真正愿意放开手去创造的勇气,是丢开一亩三分地,相信靠脑子灵活思考和双手奋力拼搏也能吃饱饭的自信。
而大多数人并不这样想。连教育孩子,都漠不关心。或许你不相信,我曾经见过毫不讲理的孩子,把人家别的小朋友手里的东西抢过来吃,一旁的大人却无动于衷,还觉得孩童天真。很不可思议。
这几日,趁着放暑假,孩子们都在家,我盛情邀请了我班上十八名孩子带着他们的书(他们每日不是学游泳学唱歌弹琴等才艺就是大量阅读书籍),捐献给村里那些无所事事的孩童,让我班上的孩子展示他们的才艺,举手投足去树立一个城里孩子多才多艺的形象。姓胡的孩子们,你们看看别人的成绩,如果你们也不喜欢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就再请你们努力一些!
努力读书,努力奋斗,走出这个村庄,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走出这片狭隘的思维,走出你们的底层阶级。
同一片蓝天之下,请你们睁开眼,思人之长,思己之短,愿天下的孩子都健康,勇敢,智慧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