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这几年不太愿意提起的经历。
还没高考,我爸和我舅就替我做了一份非典型性格分析,结果一致认为,像我这种心比较静(如果胡思乱想也算安静的话),不喜欢社交更不会巴结人的人,就该找个被巴结的工作(估计我的大学同学已哭晕在厕所)。至于专业,会开大卡车的,当然也就会开小汽车了。因为没有任何特长,也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兴趣爱好,加上特别听话,我就去了医学院,选了临床 (所以,我是一位没有上过路的老司机)。
大学五年
无忧无虑地过完大一,期末考试发现,哦,还有三等奖学金可以拿。好吧,大学没啥事,学生么就应该好好学习。也意思意思,进了心理协会,混了些日子也没记住会长叫啥名字。倒是学生处的某个老师来做了场照本宣科的讲座(内容是心理防御机制),惊艳到了我。
到大二大三才惊觉,我不想当医生啊怎么办。
在一大群天天按部就班学习自习复习的学生中萌发这种念头,就跟坐上了飞机想返航一样,既孤独又怪异。于是,只能默默地痛苦着,痛苦之余该干嘛干嘛。好在上了医学心理学。觉得自己一身毛病得治的同时,发现了一丝曙光。
于是,平生第一次去了心理咨询室。接待的老师跟我推荐了浙大的研究生专业。
大四大五,边灰头土脸地实习,边准备考研。再抓紧时间谈了一点黄昏恋。
现在回过头看,放言上网带上我逛街带上我的那段时光里,回到清冷的校门口时的熟悉与落寞,把室友都聊睡了剩我一人独醒时的无奈与兴奋,一群人看流星雨时懵懂的快乐,突然停电和舍友尖声大叫着跑出解剖实验室的轻狂,坐在楼梯尽头里谈过的心,紫藤花树下的徘徊,不痛不痒的单相思,栀子花香中仿佛听到花开的静谧,是夹杂着失眠便秘青春痘的青葱岁月中鲜亮的色彩。
研究生两年
如愿以偿地选了自以为喜欢的专业,天天埋头于各种文献,从事件相关电位,失匹配负波,到人格障碍,进食障碍。
业余时间,就跟着师姐吃吃喝喝玩玩。一起逛过88潜过水,约过老和山好青年卡车斯基吃过斋饭。一起看剧,她看她的越狱,我追我的韩剧。感觉到了的时候,就抱头痛哭一场。夏天就到西湖边骑行一圈,路上带个大西瓜吭哧吭哧回紫金港。那会儿寝室还没有空调,天气极热,受不了了就一起去隔壁的实验室躺尸般地熬过一晚。记得师姐说,遗憾的是还没轰轰烈烈爱一场。现在看,那时彼此的陪伴,温柔了记忆里的时光。
终于熬到毕业。忘不了师姐师兄师弟,还有食堂三楼的水果芋泥。
职业|生涯
本着对医学的眷恋,自然地选择了医学院校。我想,只有我能深切体会那些看似平静老成的面孔下燃烧的青春岁月的不安和梦想。
毕业的头两年,每当有人问我是教什么的,总觉得有点难以启齿。想说医学|心理学,都没底气。想说自己是中文系的,又觉得形象略土,对不起中文系的妹子。
只能边教书边摸索边学习(各种学习,阅读,咨询,团体,讲座,体验,边输入边输出),发现了另一个世界,原来所谓的心理学是这样的(并不只是变态心理学那一点点)。原来喜欢学习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会儿,有个医学背景的新人本小伙伴在安利西格尔的第七感 (一本讲述人际关系,心理与大脑的书),一开始我是拒绝的,经不住她一个劲儿地碎片化安利,于是买了。但也不看。是不愿意看。直到那时,我才发现,若干年前所谓的喜欢学医这事,是在应该的名义下的多大的自我欺骗(也算是自我保护),那一次次的按部就班的考前俩月就开始的复习,一遍遍地翻看教材,最后拿奖学金这些事,其实把我给学伤了。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学医。
所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就是不需要什么借口(应该)和外在的动力(比如钱),也不用逼自己,自己就会自发地想着做这做那,而且自然会有创意,结果自然会让自己满意,渐渐地就会有信心。可以说,现在的自己,比十几年前活得漂亮。
我不知道,如果一开始就选了心理学,我会不会这么喜欢心理学。
现在我知道了,我的特长是自省(一般人可能不太重视这种能力),我的优势是够痛苦(作为一个从小喜欢周国平的女孩子,痛苦和思考既有优势又有强大的副作用),我的同行朋友这么夸我,皮薄陷儿大,我很受用。
作为老师,对于我那些选择了医学,却不喜欢学医的学生们来说,我的经历无疑是励志的,但是,从时间和金钱上来说,都不经济,就个体差异来说,也没多大借鉴意义。说得不清不楚的话,还容易造成困扰。所以,渐渐不提了。但是,对他们的困扰的关心不会少。
作为家长,我想带着孩子们多多地去体验,去发现自己的兴趣。跟其他的妈妈们一样,我也觉得自己的孩子既了不起,又平凡,但在汹涌的教育浪潮前,又难免感到焦虑。前阵子就想把自己身上仅有的艺术细菌传播给老大,遭到强烈的反抗。好在能够悬崖勒马,重新修复关系。
最后,想对孩子们说,做任何事,都要学会专注和坚持。不要太听妈妈的话,妈妈未必是对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喜欢什么。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聪明,也不要太相信头脑,而是相信身体的感觉吧,身体会给你们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