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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参与飞鸟集文学史作业，故事中的动物鹿蜀来自中国名著《山海经》。

《山海经·南山经》：“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謡，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孙。”

一

话说那杻阳山延绵起伏二百余里，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有些山头整天云雾缭绕，好似仙境一般。临城县境内这一部分的山峰直插云霄，更加让人望而生畏。各种珍稀鸟兽出没其中，山下村民上来砍柴放牧，幸运者偶尔能窥见其一，皆视为好运即将来也。

这杻阳山下的临城县有户人家姓方，方老先生因为有一身过硬的木匠手艺，走南闯北为人盖木房做桌椅赚了一些钱，便将自己家的房子盖成一个四合院，当时在当地村民看来也是豪宅了。如今老方年纪大了，走不动了，老伴在前几年患病走了，全靠儿子会生砍柴卖、做家具维持生计，有时间他也上山砍砍柴，木材和家具拿到集市里去卖，一家人日子也过得去。儿媳妇也娶回来了，她就是隔壁村里的阿杏。阿杏十六岁就过门来了，长相水灵灵的非常标致，十八岁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是村里的小美人。阿杏不但长相好看，她还善于做家务，里里外外都被她整理得干净妥当。别人都羡慕老方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虽然方家不是大富大贵，但她喜欢健朗而勤劳、力气大的会生。在会生童年时候，因为家庭条件不错，父亲送他上了几年私塾，所以他能读书写字，会唱山歌，还经常免费帮不识字的村民写信和对联，也算村里的一个善良小才子。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家里唯一不太令人满意的是会生夫妻没有孩子。他们结婚两年了，会生带着阿杏看了几次中医郎中，吃了很多秘方草药，都没有结果。老方经常对人说想在入土之前看到孙子呢。

二

这几天会生没有木工活干，家里的木材也没了。按惯例，他戴上斗笠披上蓑衣上杻阳山砍柴去了。

会生来到树林密茂的神女峰，这里大树比较多，他坐在半空中一根树杈上，挥舞着大斧头。一边砍柴一边唱《樵夫之歌》，多情豪迈的歌声在山谷里回荡......

突然，会生听到一个女子在唱歌，一会儿如泣如诉，一会儿婉转甜脆，每一句都像在回应自己的歌声。他停下来歇，对方的“歌声”也停下了。过了一会儿，眼前的情景让人惊呆了：会生看见树林里有一匹彩色的马“扑腾、扑腾”地跑了出来。这匹马很特别：它的头部是白色，样子跟马鹿相似；身体皮毛跟老虎一样的纹路颜色，尾巴是红色的。它向自己款款走来，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会生立刻停下收起手里的刀，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它的面前，摸了摸它的头，它那红色的尾巴不停地摇晃着，发出友好的暗示。那“马”又张嘴长长地叫了一声，很像在唱歌，原来刚才树林里女子的歌声正是从它嘴里发出的。会生继续砍柴，这马也不走开。会生砍完柴了，要回家了，这虎纹白头马也跟在他后面不肯离去。于是他拿出绳子在马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把它栓住。他心疼它，不想坐在它背上骑行，而是用绳子牵着它步行回去。

三

“爹，杏子，你们看，我带回一匹红马回来了！”

会生回到家把柴火往院子里一放，手里牵着“红马”，兴高采烈地对着屋里的老方和媳妇高声喊道。

老方拄着拐杖从房间里出来，阿杏也从厨房里跑出来。

“啊，真好看！会生，这不是马，你过来我面前跟你说……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过，这山上有一种动物很像马，皮毛跟老虎的一样，白头红尾，它就是传说中的鹿蜀。这是吉祥之物啊！好好看待，给它吃好睡好啊！我们家可能有好运了。”老方说着说着，眼里竟然出现激动的泪花。

“它长得真漂亮啊！”阿杏也露出奇异惊喜的表情。

于是会生小夫妻俩在院子里搭起了一个马棚，白天有空就带鹿蜀去山上吃青草溜达，晚上回来了休息喝水，肚子里的叶子青草吐出来再咀嚼一遍，有时候会生在砍柴放牧时还跟鹿蜀对一对山歌，当然鹿蜀只会呼应人的歌声，它唱什么没有人能听懂，但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喜怒哀乐，一唱一和，好似琴瑟之声，人鹿声在神女峰上四处飘扬……

从此，鹿蜀好像成了会生家庭中的一员。阿杏给它取名叫鹿子。

四

会生家里有了一只漂亮而奇怪动物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临城县。

城里有个大财主家的恶霸少爷叫罗克，是个花花公子。他依仗其父与县官互相勾结，敲诈百姓，平时喜欢放高利贷欺负弱小，横霸一方。

这天罗克带上两个家丁坐着木轿子来到山沟沟里的老方家，听说他家有一个四不像的动物，想一窥究竟。

“有人吗？喂喂喂，家里有人吗？”家丁敲门大喊。

“客官大人，请问你找谁呀？”老方听到有人来了，看见对方行头，赶紧出来迎接。

“老人家，听说你家有一头奇怪的动物，我们过来看看。”罗克迈着方步走进了院子，来到桌子前不请自坐。

“哦，今天刚好不在家啊。”老方拄着拐杖一边说着，一边去拿茶壶。“先喝杯茶吧。”

“爹，让我来吧。”阿杏听到有客人来，连忙出来接过茶壶去泡茶。“碰巧今天会生带着鹿蜀上山砍柴去了，估计要午后才能回来。”

罗克抬头一看阿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一下子就呆住了：想不到这穷山沟沟里，居然有这么漂亮好看的妹子。

罗克见色起意，忍不住走到阿杏面前，问她叫什么名字，又开玩笑说：我没有看到漂亮的马不要紧，看到了漂亮的阿杏就知足了。阿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阿杏，如果你改嫁给我，跟我到城里生活，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罗克厚着脸皮说，露出胸前闪闪发光的金项链。

突然，罗克趁杏子不注意，两手抱住阿杏的头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

“客官，请你说话注意点，放尊重一点，我不会跟你去的！”阿杏一把猛推开罗克，用手帕搽搽脸，正色道。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你去县城打听打听罗少爷，臭丫头，你有那个福气吗？”两个家丁在旁边骂道。

阿杏害怕了，赶紧拉着爹爹的手，马上转身进屋里去，把房门关上了。

“我们去外面转转再回来看。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哼。”罗克觉得自讨没趣，骂骂咧咧说两句就出去了。

下午会生砍柴回来了，妻子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说着说着想哭出声来。会生听了义愤填膺，他听说过罗克这个人，官商勾结，知道不好惹。但为了保护妻子和父亲，他什么都不怕。

会生把鹿子安置好吃草喝水，将自己砍柴那把雪亮的斧头挂在自己腰间，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等待罗克的出现。

罗克三人在各个村庄里转了转，下午回到老方家。远远听见院子里有劈柴声音，赶紧轻手轻脚地沿着墙根走，他们想暗中偷偷观察。

到了院子墙外，罗克叫两个家丁蹲下来做人梯，他脚踩在家丁的肩膀上慢慢升起，眼睛鬼鬼祟祟地朝院子里望去。

院子里的一幕令他惊呆了：一匹高大漂亮的白头红尾“马”正在吃料草。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在喂它，旁边有一堆刚刚劈好的木柴，男子轻快地哼了两句山歌，那“马”居然也开口喊叫了起来，那声音和语调就像一个女子在唱歌。

罗克看得目瞪口呆，突然一道耀眼的寒光闪了过来，他定了定神，原来是会生腰间锋利雪亮的斧头反射出来的太阳光。会生好像听到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忙四周打量。罗克吓得立即缩头弯腰，说，放我下来，快让我下来！

罗克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家丁，他们俩也听到了"红马”的歌声，一致表示要是能把这宝贝搞到手就好了，整个临城县就这一只，好东西当然应该属于大户人家罗克少爷，我们罗少爷是大英雄，英雄就该配宝马。

罗克听了点点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今天会生防备心很强，不是时候。改天等他不注意时候我们来个偷袭，到时候“马”到功成。于是三人打道回府去了。

五

这一天会生夫妻俩正在家里附近的田地里收割红薯，院子里只有在打盹儿的鹿子和张罗晒菜干的老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罗克三人偷偷进村了。他们看见家里只有一个老人家，立刻明白好机会来了。罗克大声敲了几下门，老爷子刚刚从门缝里望外打量是谁，家丁们抬脚猛踢几下就把大门打开了。

一家丁拉住老方，罗克冲过去马棚里立即解开栓绳，另一家丁扶着罗克，让他一跃而上就骑在鹿蜀的背上了。

“你……你们想干啥呢？”老爷子急忙喊道。“这鹿子不能拉走啊，快下来吧。”

“驾、驾、驾…”罗克对鹿子发出离开院子的命令，鹿蜀好像很听背上人的话，马上就往外走。“老头子，再见了，这马归我了。”

一出门，家丁就去外面找事先联系好的马车往城里走，罗克按原计划骑行回家。

鹿蜀在罗克的催促下不断扬蹄快步走，走了一段路，罗克突然听见后面会生的叫喊声：“鹿子……你在哪儿？鹿子……快回来！”然后他又双手放在嘴巴旁边，大声唱了一句鹿蜀经常听的山歌：“今天阿哥来砍柴，明天为你盖新屋！”

这时鹿蜀已到了一个高高的山岗上，它听见会生喊自己就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看见了主人在后面不断地追赶自己。

一阵秋风吹来，鹿蜀的鬃毛和长发随风飘扬起来，在太阳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突然，鹿蜀向天空中发出长长的呼叫声，也许是向主人告别。然后加快速度，向着面前险峻的神女峰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一看会生。罗克死死抓住缰绳害怕掉下来，也不明白鹿子要去哪，他只想把后面的会生甩掉独自拥有鹿子。

跑呀跑呀，你追我赶，终于来到了神女峰那处有名的悬崖峭壁巨石上，鹿蜀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走，罗克看了看脚下，下面是万丈深渊，他的腿开始不停地发抖，大声说停下来，好危险，你这畜牲还不停下来！鹿蜀就是不停，反而从空中凸出来巨石上腾空而起，背着恶少罗克向下面的深渊猛跳下去……

“啊……救命啊…啊呀！”山谷里传来罗克那恐怖绝望的求救声。

会生明白，鹿子与罗克同归于尽了。

一会儿会生赶到了巨石上，他隐约看见了鹿蜀和罗克躺在山脚下的碎石中，一动也不动。

泪水一下子涌出了会生的眼眶。

他来到山脚下，抚摸着不再唱歌的鹿子，它柔软的皮毛还残留着体温，它的耳朵和嘴巴还在流血。他忍不住哭出声来……过一会儿，他默默地背起它，用自己砍柴的力气，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他把鹿蜀摆放在院子里，全家人给它洗干净毛发和血迹。看起来鹿蜀就像睡着了一样。说来奇怪，即使在马棚里放了几天，它也不会变腐，身上反而开始发出一种檀香木的味道。

过了几天，有一位老者——邻乡有名的得道“仙人”路过村里听说了这个事，他来到老方家里看了看鹿蜀，老者说这个是杻阳山上的送子观音吉祥物。自古以来就有这个传说，今天真的第一次见到这宝贝动物，那些结婚后很难怀上孩子的女子，如果能冬天里穿上它的皮毛做的衣服，很快就能如愿。

会生夫妻非常感谢老者的解惑和指引，决定按照这位老者的话去做。

他们在山上找个土坡把鹿蜀好好地安葬了，又给它烧纸，默默许诺每年都来墓地看望它。

一个月之后临城县进入了寒冬，按照仙人老者的说法，阿杏穿上了鹿蜀老虎皮毛制作的衣服，顿时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她感到中气十足，月事也恢复正常了，夫妻俩又继续恩恩爱爱地过日子了。

这不，刚过了正月，阿杏就给大家报喜说怀上孩子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阿杏幸福地说，看来是个胖小子。老方听了乐呵呵的，知道自己马上要当爷爷了，方家后继有人了，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火红。

会生知道，妻子马上就要降生的孩子正是鹿蜀送来的。他突然想起，孩子的名字里面要有一个鹿字。